太医随后而出,用丝帕垫着挂珠其中一枚眼色略微暗红的珠子,徐徐道:“这一枚珠子并非是红玛瑙做成,而是将鸩毒灌入了水晶珠子内,又打磨光滑了外壳上了色,看上去与红玛瑙无异,但却有极强的毒性。”
宸妃自己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这串挂珠自她得来就一直贴身收着,连自己最信任的下人也不曾接手过。若当真得来的时候就有毒,为何自己却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她心中笃定挂珠不可能有问题,于是辩驳道:“绝对不可能!这挂珠本宫自买来就一直贴身收着,若是有毒,为何本宫无事?”
太医向她躬身一揖,“这事,恐怕只有娘娘自己知道其中原委了。”
“会不会是你判错了?今日送给嘉妃的东西那般多,你怎就能一口咬定是本宫的东西出了问题?”
内监忙解释道:“所有娘娘送给嘉妃娘娘的东西都一一验过,唯有这挂珠有蹊跷。”
元慕虽然一言未发,但他看着宸妃的目光渐渐变得寒戾。
不单是她,原本坐在宸妃身旁的颖妃和宋昭也纷纷起身,离她远些。
宸妃孤立无援,为证清白索性跪在殿内启誓神明,“若臣妾送与嘉妃的挂珠被臣妾自己动了手脚,那臣妾合家必死于非命,臣妾也定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祁贵妃从旁瞟了她一眼,语气肃然,“你随便发个毒誓就能洗脱了你的嫌疑?嘉妃如今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既说那珠子是你贴身收着的,不是你动了手脚还能是谁?是鬼吗?”
苏柔则冷眼旁观,人赃并获的事,她也不好提宸妃说话。
可她心里明镜似的,宸妃就是再傻,也不可能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去谋害嘉妃。
看宸妃那模样就知道,她自己也是蒙在鼓里搞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事,她应该是被人陷害了。
“把挂珠拿来给本宫瞧瞧。”
内监高举托盘奉于苏柔则面前,苏柔则打量了片刻,“宸妃送礼是当着大伙儿的面送的,且鸩毒毒性极烈,发病极快,任何人一旦接触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发作。本宫以为,即便宸妃有心要害嘉妃,她原也不需要用这么容易被人事破的招数。她大可把鸩毒换成别的毒性没有这般猛烈的毒药,这样毒药日日侵蚀嘉妃的身子,也难以被人察觉。她前脚送了有问题的礼,后脚嘉妃就中毒吐血,大伙儿不觉得这事儿蹊跷?”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闹腾了片刻,元慕被聒噪的头疼,怒而拍案道:“都给朕住嘴!”
他看向宸妃,眼神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东西是你送的,你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你,那也是有人接近你下了毒,这人是谁,得寻出来。”
元慕这样的态度其实是出乎宸妃意料的。
她本以为元慕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先拿下,却没想到还肯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
她跪地不起,虽说哭成了泪人,但说话的口齿倒还算清楚,“皇上可派大理寺彻查此案,臣妾定当全力配合大理寺寻出真凶。”
“那大理寺少卿是你的表情,让他来查案谁知道会不会包庇你?不如让刑部直接介入此事,才不会有失偏颇。”
一向沉默寡言的祁贵妃今日却出奇的话多。且字字句句都像是巴不能赶紧定了宸妃的罪送她去死。
宋昭不明所以,便偷偷盯着她读取着她的心思。
这一看,才知原来这串挂珠不仅仅是被宋昭下过毒,祁贵妃也在上面动过手脚。
便是在方才送礼的时候,她替嘉妃穿戴孔雀羽衣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鸩毒涂抹在了那串挂珠之上。
她手指上佩戴着薄如蝉翼的指套,自己当然不会中毒。
此刻,她还一心以为嘉妃中毒是她的‘功劳’。
而她这么做的原因,却令宋昭意外。
她是想替昭华报仇。
她给嘉妃下的鸩毒量很轻,不足以致死。而冤枉宸妃,是因为她知道一个连昭华也不知道的秘密。
昔日宸妃与祁贵妃、昭华三人姐妹相称,于后宫中形影不离,关系胜似亲姐妹。
但宸妃打从一开始和昭华接触就是有目的的。
她嫉妒昭华得尽了元慕的宠爱,又是皇后的位份风光无两,无事渐生嫉妒,伺机接近昭华,就是为了让元慕相信她们关系极好,她也能分得几分宠爱,顺便挑拨元慕和昭华之间的关系。
当日祁贵妃亲耳听见宸妃对元慕说,她亲眼看见了是昭华害死了苏柔则的孩子,这才让元慕笃定昭华心思歹毒,对她起了猜忌。
这件事祁贵妃还没来得及告诉昭华,昭华就已经被元慕下旨处死。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宸妃说得谎,昭华恐怕还不至于落得那样的凄惨下场。
这次祁贵妃回宫,内心对元慕已经不抱任何幻想。
她看透了这个男人的虚伪善变,她回来,只是想替昭华报仇雪恨。
在看穿了祁贵妃的心思后,宋昭心底遽然一暖。
随后,太医匆匆来报,说嘉妃的命保住了,只是余毒未清尚在昏迷中。
元慕与众后妃赶着去偏殿探望嘉妃,太后说她替大元诞育皇子有功,得祖宗庇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中了鸩毒却无碍的,她是开了先河。
是啊,中了鸩毒怎么会不死?
苏柔则私心里盘算着,这事儿说不定就是嘉妃的苦肉计,为得就是伤及自身而扳倒作为苏柔则爪牙的宸妃。
元慕下旨将宸妃暂时禁足,并交由刑部去彻查鸩毒究竟是何人所下。
更吩咐苏柔则道:“后宫事你掌权,这件事朕要你和刑部一同查办,务必给嘉妃一个交代,明白吗?”
苏柔则躬身诺下,散席后,她先是去了宸妃宫中向她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这才得知原本宸妃是在祁贵妃送给嘉妃的寝衣上动了手脚,却不知为何祁贵妃那件毒衣没有问题,反倒是自己送出去的挂珠被下了鸩毒。
这事儿诡异,由不得苏柔则不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