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有了名字。
    尽管只是一个“博士”的称呼。
    但男孩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职位。
    因此，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从小到大，记忆中除了母亲愿给自己一个正脸。
    其余人对待自己都不过是嫌弃和厌恶的负面情绪。
    因此，对于雪婴。
    尽管认识不足几小时。
    博士便已经产生了不舍和信赖的感情。
    当然，当初那位把自己引下山的采药女姑且也是个好人。
    只是她死了，就在博士六岁的时候。
    采药女死在村外的一条河边。
    当男孩发现她的时候，她已奄奄一息，没穿衣服。
    有人在河边对采药女做了非法之事。
    只是那时的博士还无法理解。
    他以为是有人抢劫了采药女的衣服并将其打了一顿。
    就仿佛村里的那些大人和孩子抢劫自己的草药和钱财。
    奄奄一息的采药女那时羞愧无比，满眼绝望。
    却又被博士那不解和天真的目光带来最后一丝救赎。
    她自我安慰：
    至少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并没有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
    博士问采药女：
    “你家在哪，我去找你的家人。”
    采药女只是苦笑，奄奄一息：
    “我没有家人。”
    “那要我把你送回家吗？我的衣服给你穿。”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的尸体藏起来……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采药女死了。
    就在说完这话不久。
    博士心里空落落的，他只是在把采药女的妖核取走之后。
    将尸体拖到一个偏僻的地段挖坑卖了。
    他觉得这是一场交易。
    一场〔你给我妖核，我给你收尸〕的交易。
    ——
    采药女死了。
    这个世上便只剩母亲会给自己好脸。
    可母亲是个疯子。
    博士无法从对方那得到太多的关心。
    他希望得到夸奖认同，以及更多的关爱。
    不敢奢求被人捧在手里。
    只许一个能正常交流的人陪自己说说话，聊聊天。
    当然，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带上偏见，以及嫌弃自己的目光。
    —
    从未见过光明的孩子一向能忍受黑暗。
    可一旦见过光，便会发现原来的自己是那般的脆弱不堪。
    在和雪婴的短暂相处中，博士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只是这时的他，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并未想到，这个和自己相处时间仅不足几天的女人。
    将会成为自己这辈子的执念。
    —
    当晚在外面聊了很多。
    雪婴是个很健谈的姑娘。
    他和印象中比较腼腆的采药女不同。
    对于博士而言，毫无疑问，是一束带来救赎的光。
    ——如同下午初次见面的那个黄昏。
    博士很想和雪婴就这样一直聊下去。
    他害怕这种能聊天的机会今后再也没有，所以他格外珍惜。
    但他终究是熬不过身体的疲惫。
    夜夜零点。
    博士犯困睡着了。
    雪婴把他抱到山洞内的石床上。
    就放在他母亲的旁边。
    但床上母亲瑟瑟发抖的身体一下子便吸引了她。
    雪婴细看，这才发现石床的兽皮被子又小又薄。
    除此之外，其床下的干草垫子也不像是让人很舒服的模样。
    床的位置并不好，冷风从山洞灌进来时会被吹到。
    原因是山洞的门坏了，破了很多洞。
    雪婴自知这样下去不行，因此便从自己的行李拿出一条毛毯盖在母子身上。
    见母亲不再发抖痛苦的表情缓和一些后。
    换了身衣服。
    又在床边生了个篝火，这才是让山洞内的温度高上不少。
    做完这些，她便去了河边找乌医。
    而此时的乌医正一脸无语的洗着衣服。
    是的，就刚才雪婴换下来的那件。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是怎么摔才能把衣服摔出手印的？”
    乌医抱怨着，原因是雪婴换下的衣服正面有手的泥印。
    那明摆着是故意抹的。
    可雪婴却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自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
    雪婴此刻不想和乌医斗嘴，而是把话题引到博士身上。
    “小乌，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
    “那个孩子……”
    “咳咳！！！”
    乌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对方的发言，道：
    “这事我得先声明自己的观点啊。
    你要是又同情心泛滥，接下来跟我说什么……你打算把那对母子带上。
    那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我平时照顾你就很难了。
    可不想再照顾一个疯子和一个崽子。”
    “但是……那孩子很聪明的，他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和他母亲。”
    “所以呢？他跟着我们有什么用？是能自保还是什么？”
    乌医反驳，又道：
    “你可别忘了，这是人间。
    不像在天界那样到处都有人给你撑场子。
    就说句难听点的吧。
    妖王！
    对，遇见妖王了怎么办？
    是，咱俩微服私访，当然不带怕的。
    可人家呢？
    到时咱俩把妖王吸引过来，你打算怎么救那对母子？
    我说句难听点的啊大小姐。
    咱俩再强他终究只是两人。
    把这么一对拖油瓶带在身边，不仅拖累我们不说。
    还会害了他俩。
    要知道你打的可是周游世界的野心。
    这期间能不遇到点危险吗？
    再者说，就那孩子母亲的身体状况。
    你从哪看出来她适合出远门的？”
    话匣子一旦打开，接下来就是安耐不住的哒吧嗒哒吧嗒说个不停。
    乌医的话无疑是给雪婴浇了一盆凉水，但也让她认清现实恢复冷静。
    可就以雪婴那玻璃心性格。
    她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一个半神族的孩子不管。
    因此，便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从其他方面帮助博士的手段。
    —
    博士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发现母亲并不在床边。
    自己身上盖着一条价值不菲的毛毯。
    但比起诧异毛毯从哪来，他还是更加担心母亲的安慰。
    “母上？！！！”
    他四下张望，不安的大喊一声。
    一扭头，就看到了平时用来做饭的角落。
    雪婴正在那烧火煮东西。
    而自己的母亲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脸开心的吃着手里不知从哪来的肉干。
    雪婴见博士醒了，微笑着挥了挥手。
    博士同样挥手回应，动作有些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