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这阵子不放心宁樱和孩子们,过来看了好几次。
但也只是离得远远的。
他不敢走近,生怕一走近,会给孩子们带来危险。
每次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宁樱就把孩子们报到正屋门口,让他们隔着远远的打招呼。
弘晖挥舞着小胖手就道:“阿玛!我很想你!”
四阿哥看见儿子,就忍不住笑了。
他笑的同时就抬了抬手,本意其实是想和儿子打个招呼。
结果弘晖误会了这个动作——他以为阿玛是要抱自己。
弘晖跳下台阶就往四阿哥这方向冲过来。
幸亏被奴才们从后面给抱住了。
四阿哥也狠下心,往后退了退,站在远处就对他大声道:“你要听额娘的话,好好的待在此处,不要出来。”
弘晖被人抱住,不好再往前了。
他交握着两只小胖手身前,看着四阿哥,很迫切地问他:“阿玛,我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出来?”
四阿哥对着儿子这个问题,只是苦笑了一下。
弘晖小心翼翼地又问:“大哥哥,他好些了吗?”
四阿哥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宁樱发现几天没见,四阿哥瘦了许多,连着眼下也乌青了一圈。
两个人的视线碰撞上,四阿哥温柔而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才叹了口气,对着弘晖扬了扬下巴。
宁樱知道他的意思,过去亲手抱起儿子,对四阿哥就道:“四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
她说完,就让奴才把自己亲手做的口罩拿给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这怪模怪样的东西就是一怔。、
宁樱赶紧给他解释:“爷,这两根带子是套在耳朵上的,这么一套,整个儿就固定住了。上面还熏蒸了药草、洒了药末粉,味道是有一点,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四阿哥拿着手上的口罩,就让苏培盛帮忙给自己试着戴上了。
……
接下来几天,弘晖进入神秘空间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待就能待上半天。
宁樱其实心里到底还是不放心的,但想着这痘疾如此肆虐,院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已经有了病毒和隐形感染者。
两害相权取其轻——儿子到神秘空间里,总强过被感染天花病毒。
于是渐渐地,每当乳母过来找弘晖的时候,宁樱总是让她们回去,又说二阿哥如今待在自己屋子里,没叫人不必过来。
于是奴才们也只以为弘晖是跟着宁侧福晋在一起。
如此,七天之后,弘昐身上的痘疾终于透了喜。
所谓透喜,按照太医院的医官的说法:就是指藏在肾脏之内的毒素终于透过皮肤,发了出来,这样就避免了毒素向内侵袭人体,以至于夺人性命。
弘昐从右手腕一直到左腰下,都能看见颗粒分明的红点点,一颗一颗光洁饱满,饮**神都开始好转了起来。
四阿哥立即让人往紫禁城里递了信。
康熙听说后,也十分高兴,又遣人加送了药材过来。
弘昐的病情终于一点点稳定下来。
李氏扶着他,就给儿子亲手一勺一勺的喂着药汤,一边喂一边哭:“好儿子,额娘之前是昏了头了,原不该那般说你——你可千万别再吓唬额娘了!这一趟,额娘半条命也要去了!”
弘昐年纪虽小,却也有求生的意志——虽然多日缠绵病榻,身体十分难受,脑子更是昏昏沉沉,但他仍然攥紧了被子里的小拳头,努力往下吞咽着药汁。
……
三天后,弘昐终于可以下地了。
府里多日来紧张的气氛,随着弘昐阿哥的康复,终于渐渐淡了下去。
福晋正院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天花可不是小儿特有的疾病,便是对着成年人,也是毫不留情的。
她这一阵子也畏惧的很,闭门不出,躲着痘疾呢。
大夫们一个个收拾药箱,开始准备离开贝勒府,四阿哥重重赏赐了几位大夫,又遣人把太医送回了太医院。
为了稳妥起见,四阿哥下令,府中各院,还是暂时封闭一阵子,等到确定没有新的病症出来,再一切恢复正常秩序。
宁樱也是这么想的——弘昐这才刚刚好,容不得半点大意。
于是她坚决贯彻四阿哥的命令,让弘晖除了秘境和自己院子里,其他地方依旧哪里也不准去。
弘晖于是郁闷地把院子里的藤编小马让人抱了进来。
然后,他骑在马背上,就在屋子里四处“驾!驾!”地走动着。
一边走,他一边对宁樱郑重其事地道:“额娘,现在我去正厅里游玩一趟。”
终于,到了除夕之时,府里依旧没有新的病例出现。
这一场痘疾的阴影,总算是过去了。
因为弘昐出痘疾的原因,宫里按照规矩,除夕宴,四阿哥和四福晋也是不能进宫的了。
于是反而难得地,四阿哥在除夕这天,在贝勒府里彻头彻尾地参加了家宴。
家宴摆在福晋正屋里,弘昐也被李侧福晋抱着来了。
福晋离得远远的。
宋格格也一样——虽然嘴上不停地夸着大阿哥身子强健,有福气,但私下里却对大格格严加命令:“不准去碰弘昐阿哥,他碰过的玩具你也不能碰。”
大格格抬头就问她:“额娘,弘昐的痘疾不是已经好了吗?”
宋格格一瞪眼就道:“让你别碰就别碰!谁知道那痘毒有没有遗留?这种事儿开得了玩笑吗?”
家宴开席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屋外长廊下的花灯全部都挂了起来,都是大内御制的花灯,设色繁复却不显艳俗,点灯之后,花灯上细节处的纹理也全部都透了出来,煞是好看。
大格格和弘昐手拉着手,在长廊下跳着就去够悬挂得低一些的花灯穗子。
有一只花灯穗子弘昐够不到,于是大格格就伸手,准备把弟弟抱起来。
弘昐向两边伸展开小胖手,就准备让大格格把自己抱起来。
旁边的奴才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来阻拦:“大格格!使不得!使不得,仔细摔着了二阿哥!”
弘昐坐在屋子里,席面间,听见外面的动静,偶尔就抬起头来看一眼。
然后他又沉默着低下了头。
杯盘碗盏在灯火之下晶亮温润,隐隐约约能照见他脸上的影子。
弘昐看得清清楚楚,自己脸颊上,凭空添了好些坑印。
一颗一颗,清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