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洛德走后,沈瑟抱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上了楼。
这期间她回想起了很多事,有跟费洛德初识的场景,有她跌跌撞撞从一个小律助成为真正的律师的过程,也有她毕业之后浑浑噩噩的那些年,更甚者,她想起了自己大学刚入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满怀着对大学校园的憧憬和忐忑,也有对未来人生的期待和迷惘。
法学这门学科,对那时的她来说只是填志愿时的一个选择,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将来会经历什么。
直到她研究生毕业,看似已经对所学知识研究的透彻了,但是最核心的东西,她却还是不懂。
不懂得,所以随波逐流、泯然平凡,要不是失恋的契机,她恐怕还没办法摆脱过去的样子。
只是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光靠这点领悟和努力是不够的。
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一度以为是车祸的后遗症,让她还没办法完全恢复以前的状态。
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了,不是她没恢复,是她原本的水平就不够。
她该学习的,还没学习到的,有很多很多。
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或者到永远,她都必须时刻保持努力,时刻保持紧张,时刻保持谦逊,只有这般,才有可能成为费洛德口中的“优秀的律师”中的一员吧。
……
费洛德开车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这个地方他算是熟悉,之前因为应酬来过几次,不过他对这并不喜欢,甚至还有种生理性的厌恶,因而平日里绝不会主动想要来。
走进去后,有人将他带到了楼上的一个包间。
这个过程中他没遇见什么人,往日里热闹的景象一去不复返,满目奢华之下,竟藏着几分苍凉。
人走茶凉,兔死狗烹,一个没落的家族和集团最终都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费洛德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真是晦气。”
这是天烨会所,是顾氏曾经投了许多财力物力建立的销金窟。
自从传统行业没落后,不少公司开始“另辟蹊径”,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变着花样儿的倒腾资本,为名也好,为钱也罢,通俗直白点说,都是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找“存在感”,不被社会的发展洪流淘汰。
当初天烨规划开建的时候,费洛德是很看不上的。
想当初程家除了发展实业外,更多参与的是公益建设,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也因此得到了极高的声望。
顾家好歹是承接了程家的主体,结果才过了这么几年,原先的实业路子不好好走,偏偏去搞这些歪门邪道,真是鸡窝里出不了凤凰,顾兆霆骨子里就是个不入流的混子,连程家的半分皮毛都比不上。
他心里憋着气,对这个项目自然就不上心,于是顾兆霆便找了另外一个律师来处理这些灰色产业的问题和纠纷,他眼不见为净,自然落得清净。
程绍仲对这其中的缘由应该是不知晓的,见费洛德面色不豫,他便解释道:“下午正好在这里谈事情,就让你直接过来了,下次选个你喜欢的地方。”
谁知道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费洛德,反而让后者愈发恼火起来:“你在这里谈事?在这能谈什么正事?”
其实他说漏了一个字,他真正的意思是,在这里能谈什么正经事?
程绍仲被他问的一顿,许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他倒了杯清茶,递到费洛德的手里。
“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待会儿一起吃一点吧。”
费洛德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顺便替自己消火,要是放在往日,他肯定直接乐呵呵地接受了,才不会过多计较什么。
只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心里边儿藏着许多事儿,几股邪火在他的身体里窜来窜去的,摁都摁不住,更别说几句话就能消弭了。
他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茶喝了个干净,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冷着脸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程绍仲见状也坐到了他的对面,顿了顿,开口道:“还在生气?”
费洛德瞥了他一眼,意思是废话,难道我现在看上去很高兴吗?
程绍仲于是捏了捏额角,以前他从来没有哄过人,如今倒是要经常表现这样的“技能”了。
他耐着心解释道:“关于易和的事,之前的确是隐瞒了你。不过公司成立和上市的运作非常复杂,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会有未知的风险,保险起见,我谁都没有提过。”
这些沈瑟已经替他说过了,而且费洛德好歹在律界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叫保密,什么叫风险控制。
他气不过的只是,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更甚者,他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可笑。
“是,我很明白,也很理解你的处境,我从来没想过要妨碍你做什么事。可是按照我们的交情,在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你总得给我透个口风吧,难道你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说我就是这么无关紧要,连听你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后面的显然都是气话了,若是要反驳,当然是能说出一大堆理由出来的。
可是程绍仲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任凭费洛德这么数落他,他也没再替自己辩解。
于是费洛德的火气发泄了出来,慢慢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了。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话说的很过分,只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就不作声了,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见他终于“过瘾”了,程绍仲才重新开口,却没有纠结先前的种种,而是说出了今天的正题。
“关于顾氏财产的处置,我想跟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