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瑟因为今天的新闻而惊讶,另外一边,同样有人因此心绪复杂。
吴婷已经流了很久的眼泪,从昨晚她回来开始,她便一个劲儿地道歉,一个劲儿地哭,最后折腾得一晚没睡,到了早晨眼睛和脸都是肿的。
顾绍季最开始还哄着她,后来实在心烦,便借口公事去书房睡了一晚。
早晨八点多,他准时要出门,本想就此一走了之,可想了想,还是去到房间,见吴婷还靠在床头,怔怔地发呆。
他坐到床边,抚了抚妻子的头发,低声道:“别再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会心疼的。”
吴婷眼睛里都是红丝,整个人憔悴不已,开口时嗓音也沙哑无比,而她说的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回:“对不起绍季……”
顾绍季一听这话就烦躁,道歉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还白白成为别人议论的谈资。
他本来以为吴家业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接受他,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了,吴婷对于吴家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想到这,他便没了那么多的耐心,语气也重了些:“好了,在我面前哭什么用处都没有。外面的事有我处理,你不用再管了。”
吴婷闻言连眼睛都不眨了,好像整个人被定住了。
良久,她才喃喃地说:“你在怪我,我知道……”
顾绍季站起身,再懒得说别的,只道:“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去公司的路上,顾绍季的心情很是不好,脸色阴沉沉的。
而当他去到办公室,看到助理呈报过来的新闻后,更是火气冲天,拍桌而起。
旁边的助理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这就是很普通的新闻啊,除了本地的财经讯息外,就是关于昨晚吴氏举办的慈善晚宴的情况,是很正常的通稿。
难道因为没有受到邀请去参加宴会,所以才这么生气?
助理默默地想,自家的老板至今没得到吴家的承认,心气不顺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自认为很了解顾绍季,可这回他却是想错了,顾绍季的怒气不是因为被拒之门外,而是在他被拒之门外的时候,有个人趁机大出风头。
顾绍季撑着桌子站了会儿,突然,他直起身,一扫方才的盛怒,改换了一副笑容,好像方才的模样仅仅是一幕戏剧。
这变脸的功夫把助理又给吓到了,顾绍季却懒得理,只摆摆手让他出去,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费洛德接到顾绍季的电话时有点意外,虽说担任了顾氏的法律顾问,但没有事情他不需要去公司,最近顾绍季应该也顾不上他,没有再联系,所以此时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想着大概没什么好事。
“顾总,这么忙还找到我,有什么吩咐?”
顾绍季哈哈一笑:“费律师可别折煞我了,我就算使唤谁也不敢使唤您啊,您是什么身份。”
这话听着像客气恭维,可费洛德听着有点不太对劲,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顾总才是身份高贵,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顾绍季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可语气上却听不出来:“我的确有件事想跟费律师核实一下,我二哥他,是不是来安城了?”
费洛德反问:“是吗,他来了吗?”
顾绍季神色更冷了:“不用跟我装傻,我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我只是想提醒一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必在背地里动心思。”
费洛德还是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怎么,你们两个闹矛盾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毕竟是兄弟。”
见他摆明了不想配合,顾绍季也不再浪费时间。
不过在收线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说:“我二哥的未婚妻,应该是沈瑟吧。”
“……呵呵,这个我真不清楚。”
挂了电话,费洛德收起了方才推脱的圆滑,他踱了几步,想想,还是找了程绍仲。
听他说完,程绍仲别的没问,只说:“他提到了沈瑟?”
“是啊,我看那篇报道里也没写到你未婚妻是谁,应该是他猜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
“绍仲啊,你这回这么高调,算是把自己完全给暴露了,万一顾绍季他搞什么鬼,你可得当心点。”
当心吗?
程绍仲心想,但凡是顾绍季有点野心,都不会坐以待毙,怕只怕,他裹足不前,坏了事。
……
顾绍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任何人来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过了午饭时间,助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通报一声,就见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总,您是要吃饭吗?我这就订餐。”
顾绍季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不用人跟着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别对任何人说起他的行踪。
看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助理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个人从年轻张狂到老成内敛,要经过多长时间,又要经历多少事。
这其中的百般滋味,又能对多少人说。
……
一个小时后,顾绍季的座驾停在了郊区的墓园前。
这里背山环水,是风水极佳的地方,葬在这里的,大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物。
只是跟大家族的宗氏墓园相比,这里即便再水秀山青,也少了些许底蕴。
顾绍季来到几座相连的墓碑前,低头看了会儿,才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其中的一幅画像。
照片上的人跟他有几分的相似,而这美丽的眉眼,只能永远定格在这里。
“姐,最近事情多,好久没来看你了。”
他对着说话的人正是顾少淑,后者数月前从顾氏大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
没人知道她这一辈子到底是快乐多一些,还是忧愁多一点,是足够灿烂,还是终归平庸,但在顾绍季的心里,童年时的记忆永远是鲜活的,不可或缺的。
母亲早逝,父亲又极偏爱大哥,只有姐姐会包容他任性调皮的性格,会在他叛逆堕。落的时候,流着泪抱住他,说别再这样下去了,别再伤害自己。
如果没有姐姐,他或许会成为一个人人嘲笑的败家子,也有可能早就自食恶果消失无影。
而失去了姐姐,他就真的是孑然一身,举目无亲了。
“姐,以前是我太不懂事,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那么冲动,你也不会……”顾绍季顿住了,喉头有些哽咽。
顾少淑纵身跳下的那一幕,到现在还成为他噩梦的一角。
在情绪稍稍平复后,他垂下眼睛,将伤感和悔恨抹去,只剩下坚定和冰冷。
“我不会原谅自己,那个真正害死你的人,我也一定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