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奄然的万超听到这句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而程绍仲慢慢走近,走到了他面前,抬脚碾住了他的手。
十指连心,饶是经受了几重痛打,这次的疼,还是让万超闷哼出声。
“那个人是谁?”程绍仲问。
万超还打定主意不让他如愿,结果他的脸又被狠狠地踩在了脚底,被迫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双冷酷至极的眼睛。
这眼神……他打了个哆嗦。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他是谁。”
万超的眼前迅速地闪过这么多年的光景,他从报纸上看到的,在电视上见到的,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全都是这位大律师的光辉事迹,各路媒体将他塑造成了正义凛然的形象,他代表着这个社会的正面典型,昭示着法律的尊严和神圣,这些无不让人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绝不会踏入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的模样,像是会随时要了他的命。
万超也怕了,他无比仇恨眼前的人,可他更怕死,他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呼吸自由的空气,他怎么会白白舍了这条命。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终于摆出一副妥协的架势:“我承认,是有那么一个人,但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假,但也有真的可能性,连鬼佬都在想,既然这两个人都这么说,说不定背后的真凶确实很狡猾,让人抓不到踪迹。
空气静寂了片刻,只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息。
过了会儿,程绍仲收回了脚。
万超见状心里一松,心想着他应该是信了。
鬼佬也走上前,摸了一下剃光的头,确认道:“程先生,结束了吧。”
程绍仲看着脚底的血迹湮没在这水泥地里,渗出了丝丝暗红。
他的眼里仿佛也沾上了这样的颜色。
“到后山,找个地方埋了吧。”再轻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
“啊这……”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干过,但鬼佬还是吃了一惊。
更惊诧的还另有其人。
洛佳哭着喊道:“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所有的人不为所动,她便又爬着去求万超,连身上的衣服掉落了都顾不上。
“哥,你快求求程律师,别杀我们,你快求他啊……”
万超也愣住了,他觉得嗓子眼里的血液都凝固了,发声的时候,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嗽。
“为、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你杀了我们,也是逃不了干系的……咳咳……”
程绍仲闻言无谓地轻笑了声:“知道全国每年有多少失踪人口吗?被埋在荒地,几十年后才被发现的白骨有多少,你肯定也不知道。你就跟你的秘密一起,埋着吧。”
万超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
“程绍仲……”
他喊的那个人已经吝惜再给他一个眼神。
程绍仲朝鬼佬示意了一下,而后就迈开步子,向出口走去。
小弟们已经摩拳擦掌,有好色胆大的还去问老大,能不能先在这个女人身上爽一爽,反正她都得死了,临死前干一回还能享受享受。
洛佳被吓得已经没有了人色,除了掐住万超的胳膊,她已经没有了别的反应。
“我要被你害死了,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她喃喃着,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
万超死死咬着牙根,然后,他绝望地想,这一回,他又输了。
在程绍仲的脚踏上楼梯的那一刻,他用尽仅存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个人……他姓顾!”
……
彼时,费洛德已经在安城处理好了程婉墓地的事。
只是个很小的问题,却意外地拖了很久,之后他想跟程绍仲说一下情况,也没能联系上后者。
不过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沈瑟刚出事的那几天,程绍仲完全处于失联的状态,到最后也没出什么事。
回南城之前,他先回了趟律所,所里的人见他回来都还挺意外,当然也很高兴,纷纷问他是不是要回安城了。
他笑着反问,我不在,难道你们都在偷懒?
众人忙指天发誓,表达自己鞠躬尽瘁的决心。
费洛德没有跟他们多聊,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把工作整理一下,他有预感,南城那边怕是个持久战,他得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
不过他刚回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座机电话。
他接通,传来的声音让他有些诧异。
“费律师,明天有时间吗?”
费洛德顿了一下,才笑道:“看来顾总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
那头确实是顾绍季,他也笑了:“是费律师事务太多,一直没能找着时间跟您联系。”
“顾总有什么指教?”
“不敢,是有件事要麻烦费律师。”
“什么事?”费洛德笑意收敛了些。
顾绍季的声音还是轻快上扬的:“明天我要和吴婷登记结婚,想让费律师做我的见证人。”
费洛德愣了一下,顾绍季跟吴婷要结婚?怎么会这样突然?
早前吴婷的父亲对这桩婚事持反对态度,还想将女儿送出国,以此来阻断两人的关系。
怎么才过了这么几天,事情就出现了这样的转机?
而且顾兆霆、顾绍伯和顾少淑才去世多久,他就这样着急结婚,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费洛德思虑许多,还是顾绍季出声问询了句,他才回过神。
“哦……这个,我恐怕需要调度一下时间。”他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回绝。
顾绍季也痛快答应:“好的,那我等您的消息。您和我父亲多年交情,现在他不在了,您就是我的长辈,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顾总言重了,我只不过是个律师,之前为老董事长做事,是我的本分。你现在掌管整个顾氏,身份尊贵,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费洛德将话又推了回去。
顾绍季对这番不着痕迹撇清关系的做法,选择一笑置之。
挂断的时候,他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多问了句:“我二哥现在,过得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