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仲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打出去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人怎么样了?”他问的言简意赅。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的嘴角轻扯了一下,眼底却是幽深的清寒。
“暂时别动他。还有,找个安静的地方,以后用的到。”
收了线,他直接去了医院。
这两天他没有来,一方面是有许多事等着处理,一方面,也是源于上次沈妈妈跟他说的话。
老人家是担心他的身体,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如果这样做可以让她放心的话,他便这么做吧。
现在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有关沈瑟的一切,他不会有半点敷衍。
此时守在沈瑟身边的是何清,见程绍仲来,她还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就变为局促。
这毛病是老早就落下了,因为每每站在程绍仲面前,都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程律师,你好啊。”她打了个招呼,连忙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快请坐吧,我去倒杯水。”
“不用了,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程绍仲将大衣放到椅背上,看样子是要留下来照顾沈瑟了。
有他在,何清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有些事她还得解释一下:“婶子们家里都有事,阿姨就让她们都回去了,以后阿姨就住在我跟沈瑟租的房子里,平时她来照看着,周末我就来替班。”
程绍仲看向她,点头示意:“好,谢谢。”
听闻这句道谢,何清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惭愧:“没什么的,以前沈瑟那么帮着我,我为她做点事都是应该的。”
见程绍仲没有再跟她交谈的意思,何清也就识趣地打算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病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她到医院楼下等到了一个人。
“王老师,您这么忙还来看沈瑟,真是太感谢了。”何清迎上去,很是尊敬地说道。
来的是王建军,沈瑟的研究生导师,也是她跟何清本科时的刑法课老师。
王建军拿着果篮和鲜花,表情有些严肃和痛心:“前几天我去外地做了个讲座,刚回来就听说沈瑟出了事。知道你们现在住在一块,就找到你了。”
“嗯嗯,沈瑟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
“唉,慢慢来吧,总会好起来的。我现在上去看看她,她的家人也在吧。”
说到这,何清暗道一声糟糕,现在病房里的不是家属,而是……前男友,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她犹豫着,正考虑要不要说明一下,就见王建军已经上楼了。
乘着电梯来到十六楼,王建军找到了何清说的病房号,敲了敲门。
没听到动静,他便轻轻打开门,入目所在,就是一个清隽而熟悉的身影,后者的手正抚在沈瑟的发上,轻柔又缱绻。
他愣住了,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还是对方先开口了:“你是来看沈瑟的吧,进来吧。”
这语气,跟真的家属也没什么区别了。
王建军一瞬间觉得有些懵,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了,以前那些不明不白的,现在这些不清不楚的,都知道了。
来之前他看过网上疯传的那篇帖子,在旁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说都是造谣,他知道程绍仲的为人,也了解沈瑟的性子,这两个人之间会有男女之情,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现在,他见到此般情景,还有联想到许久之前两人相见时的反常,明晃晃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哪还有否认的余地。
所以他都不需要再问,而是直接陈述道:“你跟沈瑟……是真的。”
程绍仲没有回答,这已经是默认。
王建军两步上前,重重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几乎是激动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做!她还是个孩子,我推荐她去你们律所的时候是怎么拜托你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说不下去了,心里是万般滋味,他甚至都觉得思维开始错乱。
程绍仲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他只低声开口:“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王建军还是无法平复,他踱了两步,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他停下了,依旧紧蹙着眉:“上次校庆的时候,沈瑟对你避之不及,我还说她没有礼貌那次,你们怎么回事?”
程绍仲觉得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因为想到了那时的沈瑟,想到了她强撑着离开他的样子,想到了她明明还爱着他,却努力再也不回头的样子。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放她走,一定不会让她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走远。
“分手了。”他回答。
“她不是冲动任性的孩子,是你提出来的?”
“差不多吧。”
“她跟了你多久?”
“三年。”
“三年……这么长时间,你一点口风没漏过。你是怎么想的,你只想跟她玩玩?玩够了就把她踢开?”
说到这,王建军愈发激动,他的脸都变成了青白色。
程绍仲不想跟他辩解,更不想在这个地方跟他吵架,他走上前,声音照例压得很低平:“有什么话,等她醒来再说吧。”
王建军粗粗地喘了口气,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向来文质彬彬、温和儒雅的王老师,这一刻,也终于是失了往日的风度。
“程绍仲,你喜欢玩女人没关系,我管不着,可你干嘛要碰沈瑟啊!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她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好不容易供养她上了大学。那么多学生里她最刻苦,最好学,还最善良,她不会耍什么心眼,总乐呵呵地说吃亏是福。她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你怎么能忍心碰她呢?”
说着,王建军的眼眶也红了。
他自诩对自己的学生做到了关护,对沈瑟,更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他让她去了南城最有名的律所,相当于给她铺了一条光明大道。
毕业后的几年得知沈瑟一直在做律助,事业没什么起色的时候,他还有些失望,心想着这孩子是图安逸了,放弃了上进。之后见到她对程绍仲避讳着,还怪她折了自己的面子。
所有的这些都让此时的他羞悔不已,他哪是个合格的老师,分明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学生推向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