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费洛德。
沈瑟再看到他,心里边居然莫名生出了一丝亲切。
也许是法庭这样的地方太过威严神圣,总让人心怀敬畏,不敢轻易靠近和对待,所以遇到熟悉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是让人轻松不少。
“费律师,刚才并没有看到你啊,怎么,只是想来瞧瞧结果的?”
很可惜,法官决定择日宣判,到目前为止,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
费洛德却笑着摇了摇头,答:“我早就来了,是沈律师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沈瑟微微眯起眼睛,看他的眼里只有浅淡的笑意,没有过分的戏谑,才释然开,伸手示意了一下,两人边走边说。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只是跟十多年前的那起案件牵扯起来,就有些棘手了。不知道今天的事,会不会对以后案子的审理产生影响。”沈瑟知道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现并不算太好,只是对她来说,能扛下这次庭审已经实属不易。
她在别人面前可以逞强伪装,但扪心自问,自己还是能力欠缺,很多时候,她本可以做的更好的。
费洛德也听出了她的懊恼,尤其是还带着一股倔强劲儿,让人看了是又好笑,又刮目相看。
他轻咳了声,想了想,对沈瑟说:“两个案子的确有很多牵扯,想要完全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坏的结果我们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必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你需要做的,之后还有很多。”
沈瑟闻言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一味地自责和后悔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回去研究一下案情,就算是这次赢不了,还有二审。”
费洛德一听哈哈笑了出来:“不用想的那么长远,女孩子家家的,咋总是这么悲观呢?”
沈瑟也笑笑,回答他:“不是悲观,是想问题的时候不再那么头脑简单了而已。”
都说人吃亏是福,还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能存活于这个世上,没有点自己的主见和本事,除了依附别人,那就是只剩下被人欺负了。
沈瑟大概就属于那种被“欺压”久了,才决定绝地反击,迅速成熟起来的类型。
所以现在的她,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到,能接受所有的结果,以及面对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困难。
她的这种改变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就连身边的人也感受的强烈。
不过费洛德也不是那种尽安慰人尽夸人的类型,沈瑟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也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辩护的思路有些混乱,在串联各项证据的时候,也缺少一点逻辑性。还有,在法庭上还是有些紧张,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停顿,而这会影响到法官对辩方的印象。”
沈瑟虚心受教,还颇为感谢道:“谢谢费律师赐教,我以后会努力改进的。”
要知道,能得到这样大律师的提点,算是字字箴言,可比自己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要好的多,那是花多少钱都请不来的。
沈瑟由此觉得今天收获又多了很多,或许接下这个案子,比起开始的目的,到了最后,她反而是受益最多的那一个。
费洛德见他的批评并没让沈瑟生气,后者反而还有股发自内心的高兴,对她的欣赏便又多了一分。
该改正的地方要改,但真要说起今天的庭审,还是有颇多可圈可点的亮点。
“你是怎么注意到那个洛佳的?听说她只是跟刘明刚吃过几次饭,你就能断定,她跟这起案件有关系?”
沈瑟说:“当初我也没觉出那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只是将她作为调查的对象之一。可是在万超的案件被重新曝光之后,我特地去找了当年的新闻资料看过,结果,我看到他的照片,感觉他跟洛佳有几分相似。在那之后,我就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查下去了。”
“……所以,你就是靠着感觉查案的?”
沈瑟:“准确的说,是女人的第六感。”
费洛德:“……”
虽说不管白猫黑猫,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但对于律师这个职业来说,只靠感觉去工作,着实是有些不太靠谱,也不太现实。一次两次的或许是幸运,但时日久了,很多事情还是会原形毕露的。养成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不过一转头,看着沈瑟有些揶揄的笑意,原本皱着眉头的费洛德一怔,忽而明白过来:“你在涮我呢!”
沈瑟笑弯了眼睛:“是你太好骗啊,费律师。”
一路说着,很快到了法院的门口,沈瑟还要回律所,在这个时候便跟费洛德告别。
费洛德离开时,话语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欣慰:“说实话,之前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到。但是就目前来看,绍仲的眼光还是比我要好的多。”
沈瑟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在夸她,不过这都不重要:“别人怎么想我我都无所谓,我也从没想过要去改变谁的看法。不过就我自己来说,能抓住机会进步和成长,还是我自己的眼光更好啊。”
所以啊,可别总是把她和某一个人牵扯在一起了,她更愿意作为一个个体存在,去接受人们的评说。
沈瑟回去的路上,还在忍不住回想庭上发生的每一幕,其中有让她觉得懊恼的,也有让她有点儿得意的。
不过最后定格住的一幕,是在庭审结束后,程绍仲被法警带走时,朝她看过来的那一眼。
那个时候,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不平静,都有滋味杂陈。
沈瑟也不太清楚,到底程绍仲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她能确定的是,在那一刻,他们两个人,是站在同一高度,同一视角去观望这个世界的。
那一刻,两个人的心意,甚至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相通。
胜利,这是她给自己下的通牒,也是他们之间无形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