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没有让沈瑟分散太多的心神,很快,她迎来了另一个坎。
程绍仲已经被移送到了检察院,如果检方的证据完整,不日就会提起公诉。
事实上,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猛烈的风雨,在两天之后不期而至。
程绍仲多年前因为一起故意杀人案一举成名,当时的嫌疑人是名刚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刚上大学没多久,在一个国庆假期回校后,因为酒后冲动,杀死了同寝的室友,并且手段极其残忍,在用刀致受害者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死亡后,又进行了肢解,一小部分尸块于次日在校园的池塘内被打捞上来。
那个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新闻铺天盖地,人们也都愤慨至极,还有人组织请愿,请法院判决嫌疑人死刑。
这个案子对南城的刑事律师来说都是个烫手山芋,就算再有名的律师,也多有迟疑,怀疑自己能不能抵挡住这滔天的民怨。
而就在这个时候,程绍仲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横空出世,接下了这个案子。
只不过当时检方的证据十分充分,无论是人证物证,都很完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判个死刑或是死缓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偏偏就出现了程绍仲这个意外。
在庭上,待到检方将证据链提请法院后,在场的大多数人差不多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案子的结果就此尘埃落定了。
结果轮到辩方发言时间,程绍仲没有去反驳检方的证据,而是请求法官,提请一位证人。
是嫌疑人和被害人的共同室友,一个叫万超的人。
先前检方已经为他录过口供,都是关于嫌疑人和被害人平时的关系,万超也表明,两人因为性格不合,经常发生冲突,在国庆假期前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被害人也曾经跟他说过,想要找辅导员更换寝室,谁知道在换寝之前,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他在法庭上几乎是重复了自己的口供,程绍仲也没有问什么问题,一直等他说下去。
检察官见状便对法官说,辩方律师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法官也予以采纳,警告辩方,如果没有新的问题,就让证人退庭。
程绍仲没见慌乱,只是在万超说到一个节点的时候,他突然打断,问道:“案发那天,是你约嫌疑人去喝酒的,为什么?”
万超顿了一下,回答说:“因为是一个寝室的同学,刚住在一起,还不是很熟悉,所以想一起喝酒,增进一下感情。”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没有约被害人一块去?”
“因为……他们两个关系不好,我担心他们碰了面会起冲突,所以就叫了冯祥一个人。”
“据通话记录,你在十点十五分跟嫌疑人分开后,曾经给被害人打过一个电话,通话的内容是什么?”
“我是……通知他,第二天有理论课,让他不要贪睡耽误了上课时间。”
“可是你们是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室友,这些话,为什么不能等回寝室之后再说?”
“因为,那一晚我有事,没办法回寝室,所以才想到打电话说的。”
“哦,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吗?”
“这是我的隐私……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我们再回到正题,那一晚,在跟嫌疑人分开后,你没有回寝室,只是给被害人打了一个电话。在那之后的两个小时内,嫌疑人实施了罪行,而你,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回到学校后,才听说了这件事的,对不对?”
“对。”
“根据警察为你录的口供,你说你跟被害人的关系不错,那对嫌疑人呢?他们之间的矛盾,有没有对你造成影响?”
“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但是都是同学,我谁也不想得罪,只想跟他们好好相处。”
“那你能告诉我,嫌疑人跟被害人,两个人之间,你更偏向于谁?”
这次还没等万超回答,检察官就已经提出抗议,说辩方的问题跟本案毫无关联。法官也质疑,让辩方律师不要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程绍仲点头示意,转过头,却更改了刚才的问题:“请你回答我,他们两个人之间,你更希望谁死?”
“辩方律师!”“辩方律师!”
法官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警告。
而万超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瞬间脸色发白。
程绍仲没有停止发问,也没有停止质疑:“你说你跟被害人的关系更好,但在案发那天,原本在实验室的他,却是被你一个电话叫回到寝室。你跟他通话的内容,根本不是交待所谓的不要耽误上课,而是找了个理由,让他回到了即将夺走他生命的案发现场。你跟嫌疑人分开后,并没有按照你方才所说,去做自己的事情,而是尾随他回到了学校,躲在暗处,听到宿舍楼里的尖叫和警车赶来的声音,你才放了心,悄悄地离去。把嫌疑人叫出去喝酒,就是为了麻痹他的意识,用言语刺激他,激怒他,让他在酒精的催化下,最终丧失了理智,酿下了大祸。甚至于,嫌疑人行凶的那那把水果刀,也是你在前一天,在‘无意当中’买了回去,还没来得及用,只摆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
他说到这,整个法庭顿时安静了,所有都像是在屏息,等待着他最后的结论。
程绍仲缓缓走上前,双手撑在证人席上,盯着万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证人,跟被害人矛盾深重,意图置他于死地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