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沉闷的一声,汹涌而至的痛意里,仿佛有什么正从她身体里逝去……
女孩奔下楼找母亲告状,母亲随她回到阁楼。
阳光穿过屋顶斜窗洋洋洒洒地倾泻而下,尘埃在空中飞舞。
墙边地板倒下一道纤弱的身影,抽搐着,呻。吟着,嘴里喃喃,喊着一个人名,破碎得听不清。
胸前,一团又一团干涸的痕迹;身。下,一缕又一缕鲜活的细流。
无常业障,一幅惨烈的战场。
女孩的母亲震惊失色,出声呼唤保姆,本能捂住女儿的眼。
……
周霁佑被紧急送往医院,白人医生告诉她,流产引起大出血,需要清宫。
她头脑混沌,反应许久才从句子中提炼出重点词汇,茫然地张着嘴,她躺在手术台冷白的灯光下,眼泪一波又一波,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她所有的神经都似乎麻痹了。
女孩的母亲通知了牧禾,牧禾得到消息后立刻致电周启扬,周启扬不做耽搁,订最早的航班飞来纽约。
他赶到医院,向来寡言少语的好友却第一次对他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两人站在病房外,牧禾说:“孩子没了。”
周启扬点头,表示知道,然后绕过他准备进去。
手刚触及门把手,牧禾一动不动,接着说:“右手腕有骨折现象,医生说是五个月前的旧伤,已导致骨不连伴无菌坏死。”
周启扬霍然回头。
牧禾依旧立在原地,垂首,看着地面:“要动刀,进行切开复位内固定术。医生还建议,从她腹腔里取一块小骨头植骨到手腕受伤的地方。”
晴天霹雳。
周启扬嘴唇阖动:“……还能画画吗?”
“轻级伤残,得看后期疗养。最好……”牧禾顿了顿,“少碰画笔,握笔时间不宜过长,也不宜用力。”
周启扬有点呼吸不畅,手从把手上滑落,他问:“她已经知道了?”
牧禾沉默着,朝身后的墙壁轻轻一靠,“她知道后,问的和你一样的问题。”
“我以后还能画画吗?”
“不宜就是不要是吧。”
“呵……报应。”
***
女孩家里承担了所有医药费,除此之外,还主动表示愿意支付一笔补偿金。
周霁佑很安静,日升日落,一天天过去,她如同失声,一语不发。
出于愧疚,牧禾每天都来医院看望她,他会带各式各样的中式餐点,菜肴丰盛,顿顿变着花样。
周启扬察觉出蹊跷,用审视的目光研判他的意图。
走出病房,牧禾依旧一副清清冷冷的神色:“别总盯我看,受人所托而已。”
“谁?”周启扬疑惑。
牧禾看着他,反问:“在纽约与她有关的人,你说能是谁?”
周启扬灵光一现:“苏菲?”
牧禾不言,看他一眼,迈步走了。
一天上午,淅淅沥沥的细雨洗涤窗外,周启扬立在窗边,忽闻一道声音轻轻地喊他。
“哥……”
他心一惊,以为幻听,回头看,周霁佑目光正对他,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你该回国了。”
周启扬走到床边,微微一笑:“我休假旅行呢,急什么。”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她平静无波地说。
周启扬拿话堵她:“你好不好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周霁佑低下头:“真的……我真挺好。”
也不知说给谁听,是他,还是她自己。周启扬笑了笑:“先不谈这个,饿了么,不知道牧禾今天送什么好菜过来。”
“哥……”周霁佑还是低着头,“你回去吧,你已经在这儿待够久了。”
周启扬无声叹息,含糊其辞:“再过一阵儿,过一阵儿再说。”
“明天就能出院。就明天吧。”她抬起倔强的眼睛。
周启扬有了一点火气,他撇开眼不看她,一番话来来回回翻滚无数遍,可最终都没能说出口。
“你答应我早点好起来,我就走。”他最终妥协。
周霁佑没吭声,她仿佛看懂了他愤怒的源头,言辞恳切:“我和他的事和你们讲不清楚,你别把我的情况怪罪他头上,也别告诉他,景乔也别告诉,成吗?”
周启扬无法理解,他很少有真正能读懂她的时候。
“你们分了?”
“没有。”她紧接着又飞快地反问,“所以孩子还会有的不是吗?”
干干净净的眼神执着地凝视他,像一个溺水挣扎的人努力想要抓住浮木。
与她相识至今,他没有见过软弱的她,他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她会突然倒下,并且,用这种求生的惶惑目光将他牢牢锁定。
周启扬不由自主地就软下态度:“会有的,所以你要赶快振作起来。”
翌日,周霁佑出院,周启扬回国。
牧禾送他去机场,坐在车里,周启扬拜托他:“我妹妹暂时就交给你了。你帮她找这份工作是出于好意,发生意外谁也无法预料,这事儿不怪你。”
手肘撑在窗沿,情绪上涌,他五指一捏,骨头嘎嘣一声,“要不是看她是个孩子,我真想……”咬牙,没往下说。
牧禾沉默驾驶,眼眸深静。
半晌后,周启扬再次开口:“祖孙俩能和好的话,你帮忙找机会在中间润滑一下。”
牧禾:“有一件事……”
伴随他的停顿,周启扬偏眸看他:“嗯?”
牧禾观察路况,然后淡淡瞥他一眼:“我好像没告诉你,那套公寓的房东是谁。”
周启扬微一挑眉。
牧禾目视前方,口吻平常:“不然你以为房租为什么这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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