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蒂尔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的镇定让李钦吃惊。
    不过一想到她的出身也就释然了。
    中东王室培养的玩物，在必要时刻是能为自己挡子弹的，她们的人生早就不属于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要来到李家。
    至少这里是安稳的。
    眼下的突发情况的确让人不安。
    可李钦开出的价码，又足够让人心动。
    如果不能保护好霍利，她们照样无法给狄亚卜交差，但如果最后平安无事，她们能获得自由。
    这是一场不需要本钱的对赌游戏。
    玛蒂尔：“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你可以放心，先生，没有人能伤害霍利小姐。”
    “谢谢。”
    两人眼神交汇，算是默认了所谓的契约签订。
    离开家。
    午夜的冷风刺骨。
    可大家并没有觉得不适，突发的演习，让人的肾上腺素开始分泌，兴奋与紧张取代了其他感官。
    “上车，去牧场！”
    一家人发动了两辆车。
    李钦殿后，她的身旁是瑞提亚，而后排则是玛蒂尔三人挤在一起，怀抱着‘咿咿呀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霍利。
    路过农场出入口，李钦向外面看了一眼，依旧是一片漆黑，心中的担忧稍稍减退。
    他无比庆幸早就修建了农牧场连接的道路，以及度过老鼠溪的浮桥。
    全程他们可以乘车抵达老鼠山。
    很快。
    来到牧场。
    场工们也早已上车，几辆皮卡就位，苏在清点人数后，来到李钦的车窗前：“所有人都齐了。”
    “出发吧。”
    两人没有多余交流。
    当车队出发。
    车内的静默被打破，瑞提亚觉察到了不对劲，李钦除了在组织撤离时表现的积极，在上车后就沉默起来，而方才与苏的一问一答，显得有些压抑。
    “李，没什么问题吧？”
    李钦露出笑容：“当然，只是演习。”
    后排的玛蒂尔此时都为他焦急。
    女人很敏感，或许是所谓的第六感吧，在发现不对劲时，大多都有所感知，而当男人想要掩藏某个秘密时，往往他们的演技极其粗糙。
    当听到回答，瑞提亚凝视着李钦，数次欲言又止，可在眼角余光看到小霍利后，还是隐忍住了。
    她显然猜到了一些东西。
    可内心不愿意承认，更希望这一切正如李钦说的，只是一场演习。
    而李钦的粗鄙表演还在继续：“一个小时就能结束，你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撒谎很不好受。
    更不要说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压力全部压在李钦一个人的身上。
    可就在这时，瑞提亚的小手，抚在了李钦握着档杆的手背上，只是这么放着，没有多余动作，传递着温暖。
    依旧没有多余的言语。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默契与信任。
    李钦苦笑一下……
    他也发现，自己演技有些粗糙了。
    整件事太突然了，以至于没有时间给他谋划，将所谓的‘演习’解释的漂亮一些，而不是像现在漏洞百出。
    老鼠山下。
    车队靠近了山体。
    也在这时。
    轰轰轰的震动声，在车辆前方响起。
    一道亮光从闸门地面的缝隙透了出来，沉重的闸门一点点上升，但仅仅只打开半人高。
    紧随其后。
    健壮高大的人影，弯腰走了出来，雪茄忽明忽暗冒着火光，牛仔帽下是古井无波的面容。
    瑞提亚有些愕然：“泰迪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泰迪在农牧场的存在感很低。
    不只是瑞提亚。
    所有场工牛仔，特别是那些新入职的新人，仅仅只听过泰迪的传说。
    一个孤僻的中年牛仔，始终居住在牧场深处。
    无数版本的故事流传……
    例如有人说泰迪是越狱的重刑犯，只能躲藏在牧场深处。
    但渐渐的，泰迪被遗忘。
    就如瑞提亚，到了这时才记起自家的农场，还有这样一位牛仔。
    “他喜欢独居。”
    所有人下车。
    大家看着厚重的闸门，感到好奇，从山洞改造后，几乎没人进去过。
    关于演习，似乎都被抛之脑后了。
    对于这个情况，李钦觉得是好事。
    包括苏也松了口气，那沉重的闸门让她觉得踏实，道格躲藏在里面，不会有任何问题。
    甚至不需要苏与李钦发号施令，已经有场工弯腰钻了进去。
    李钦并无阻拦。
    早在来时的路上，他就操作系统，回收了所有系统生物，里面有的只是两座窝棚，被人看到也只会被当做泰迪的住所。
    李钦亲吻了一下瑞提亚：“进去吧，演习很快就会结束。”
    瑞提亚有些担忧，忍不住道：“那你呢？”
    “我就在门口守着，总要有人确认演习是否结束吧？”
    “答应我，注意安全。”
    “当然，我保证。”
    躲藏过程并没有任何插曲。
    对于演习，大家还有些发蒙。
    等所有人入内后，外面只剩下了李钦、苏与泰迪三个人。
    “这是泰迪，你们见过一次的，记得吗？”李钦对苏道。
    苏点了点头……
    初到农场时，有过一次会面，但从那儿之后，这个人的存在感就如同空气般无色无味的消散。
    泰迪脱帽致敬：“先生，好久不见，今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钦点头：“有些不速之客可能会闯进来。”
    泰迪重新带上了牛仔帽，依旧云淡风轻：“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还在考虑……”
    苏看这两人的对话，觉得莫名其妙。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商议一下应对办法？找好伏击位，如果真有人冲上来了，他们可以予以回击，拖延时间。
    又或者，他们可以直接躲避进去。
    印第安人可不知道老鼠山的情况。
    忽然的沉默，让苏觉得诡异。
    而更诡异的是……
    眼前的泰迪，莫名给她一种心悸的感觉。
    类似与杰斯在一起的感觉有些相似。
    毕竟，她与杰斯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日夜，形影不离，一直到飞机爆炸后，她才再没有见过那只狗……
    “是我的错觉？”苏在泛起嘀咕。
    可就在这时。
    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
    李钦取出，径直接通。
    史密斯的声音传来：“李，你怎么样？我与艾萨克正在路上，最快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
    “我让所有人躲在了老鼠山的山洞内，你知道的，我之前安装了闸门，所以很安全。”
    “谢天谢地！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躲藏好，等着我们到来，其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理会。”
    “好。”就在电话挂断的瞬间。
    沉默的泰迪忽然开口——
    “有人进来了！”
    他猛地看向无尽夜色的深处，那是农牧场出入口的方向。
    苏又一次愕然：“你怎么知道？”
    轰。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将远方的天空点亮，摇曳着赤红色的光晕。
    苏惊呆了。
    真的有人来了！
    而且看爆炸点的位置……
    是她的住所！！
    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已然无暇去关注泰迪是怎么知道有人进入，而是立即对李钦道：“老板，我想你们应该进去了，我留在外面，接应史密斯。”
    李钦没有回应。
    因为卷闸门的缝隙，一个脑袋探出来：“哥，什么声音？我怎么好像听到‘嗵’的一声，没事吧？这演习好像挺真实的。”
    林雅菲好奇宝宝似的发问，但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恐慌。
    李钦道：“没事，虽然是演习，也会做做样子，你赶紧进去，我关门了。”
    “嗷~！”林雅菲缩回去。
    李钦拿过了泰迪的遥控钥匙，缓缓将闸门落下。
    只等大门沉稳落地，荡起灰尘。
    苏才再次开口：“老板？你不进去？”
    “没关系的。”李钦摇头，“再看看，如果有危险，我会进去的，更何况这里还有泰迪在。”
    “他们可能有重型武器。”苏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无比焦急，她并不认为一个泰迪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钦坚持道：“但他们也要能找到这里。”
    苏无言以对。
    老板的反应太过镇定了。
    以至于她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胆小怯弱？
    “先生，要不要我去解决他们？”泰迪询问。
    这话语在苏听来，又是莫名其妙：？？？
    你一个人？
    想要解决人数未知的匪徒？
    谁给你的自信？
    可偏偏，李钦竟然煞有介事：“用不着你出手，他们找不过来，我也想看看，他们的决心到底到了哪一步！”
    苏在场间，宛若一个局外人。
    她数次想要询问，却又发现，自己无从下口，心中的困惑无法用语言表述，只是觉得无限的诡异充斥。
    苏自然不知道。
    农牧场的一切动向，都在李钦的监控当中。
    系统日志——
    【3分钟前，访客陌生人“奥宕.塞吉尔”进入你的牧场……】
    【3分钟前，访客陌生人……】
    总计三十条信息。
    在他们进入农场的瞬间，便同时出现了在日志与系统雷达上……
    对于老鼠山的地形，他们显然做过功课。
    从牧场突袭。
    第一时间炸掉了牧场别墅。
    而后，三十人迅速向着农场方向奔袭。
    目标几乎已经明确……
    农场大屋。
    诚然。
    到了这一刻，李钦已经可以动手了。
    杰斯并没有跟来，一直藏于农场某处，只需要李钦一个念动，它就会成为一群印第安人的噩梦，召唤灵魂的死神。
    不过李钦不想这么做。
    就如他说的一样……
    他想看看印第安人要做到哪一步。
    并且心中同时想着另外一件事。
    托亚遇刺！
    这两件事绝不是巧合，而是有着必然联系的。
    姑且可以认定，印第安人听从了李钦的‘建议’，干掉托亚，皆大欢喜。
    李钦当日归来时就言明……
    托亚死了，他主动放弃那笔遗产的继承。
    可眼下……
    显然出现了差错。
    错不在李钦自己，而在于印第安人的必得之心，无比强烈。
    显而易见，对他们而言，杀掉托亚还远远不够，如果能将继承人也干掉，这才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满。
    更何况，他们无法相信李钦的‘鬼话’。
    甚至于继续推敲下去……
    在狱中杀人，成功率有限，但凡没有成功，解决‘继承者’属于一层保险。
    而事实上，托亚遇刺的确出现了问题。
    他没有直接死亡，还有生还的可能。
    一次行动，两手准备。
    如果没有史密斯的汇报，今晚一定是一个血腥之夜，一个杰斯并不能保护所有人。
    所以即便现在没有伤亡……
    生死之仇，已然结下！
    李钦在反思……
    他将自己表现得过于高尚，又远远低估了对方的卑劣程度，对于股份，他本没有丝毫觊觎之心。
    这也导致了他以为印第安人会明白。
    问题只在于他们与托亚之间，李钦不该被打扰。
    可这一切在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李钦个人的自以为是与一厢情愿。
    他犯了一个大错。
    在权利与财富面前，不争不抢并不代表着全身而退，对方反而会因此而生出忌惮，第一个想要解决的，就是这种风险的存在。
    因为只有死人，才会真的不争不抢。
    “唉。”李钦叹了一声。
    吸引了苏与泰迪的目光。
    后者只是恭敬等待，没有半点好奇心，前者却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老板？”
    “没什么，就是烦闷。”
    烦闷？
    仅仅只是烦闷？
    苏再次无言以对。
    而在这时。
    轰。
    爆炸声再起。
    又一处火光点亮了天空。
    苏、李钦望着那里出神……
    前者是茫然。
    后者则是忧愁……
    重建新家需要时间，而最近这段时间，一家老小该住哪？所幸是大爹大娘在外地旅游，可以拖延一下……
    不过剩下的人也不是小数目。
    特别是，李钦不知道怎么安抚家人，秦老爷子是否能平静接受？
    林雅婷姐妹会不会恐慌惊惧？
    或许刚才就该动手的。
    至少免除大屋被炸的后果。
    但李钦又没有多少后悔，至少现在不再是猜测，事实摆在明面上……
    对方没有以绑票胁迫，达成目的的打算。
    仅仅只有一个目标。
    杀人灭口！
    实话实说，李钦真的没有拿走那些股份的想法，可现在……他有了！
    所为的不是财富。
    仅仅只是……
    不能让那些幕后黑手如愿以偿。
    我白给，你不要，偏偏要来抢！
    既然喜欢玩刺激的……
    那就咱们就进行到底！！
    正当时。
    李钦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接通后是马修的声音：“李，抱歉，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糟糕的消息，托亚抢救无效，医生已经宣告死亡……”
    李钦愣了一下，竟然笑出了声：“呵，这可真是今晚唯一的一件喜事了。”
    马修：？？？
    “李，你说什么？”他再次发问。
    李钦没再重复，而是道：“我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会继承保留地的股份，但我需要一些帮助……”
    马修激动起来，这正是雷纳德与他想看到的。
    可当初，李钦态度坚决，并不像染指保留地，又因为他与中东王室的关系，雷纳德也无法强迫。
    “为了帮你拿到股份，我与雷纳德先生一定竭尽全力……”
    李钦：“我只有一个要求。”
    “嗯，你尽管说……”
    李钦：“从现在开始，无论尤金和保留地发生了什么，我不希望有州府，乃至更高层的任何介入！！”
    因为只有这样……
    才能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