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照抬头扫了一眼残败的学院，继续给陈锋讲述着帝国学院的往事。
    ......
    朱照成为了帝国学院第一任院长，信心满满，立志要干出一番事业，将“存天道灭人欲”的文道理念推广到天下，让每个人都认同他，让“帝王就是天道”成为每个人内心的信仰。
    这样，日后君上的子孙后代，无论谁来继承帝位，无论他的武道修为高低，他都是天道，所有臣民都必须臣服。
    武道学院新学院改名为帝国学院，朱照成为帝国学院院长传播文道的消息，立即在京都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大炎帝国一千多年来都是武道立国，人人奉行武道，根深蒂固的信仰和强大的势力组织，如同一块坚硬的铁板，现在君上想把这块铁板敲碎，只凭借朱照一句文道真言，可能吗？
    在朱照准备正式上任帝国学院院长的前一天夜里，成百上千个黑衣蒙面人涌入了帝国学院，一顿打砸抢烧，一个小时左右，便将一座修建了三年刚刚修建完工的帝国学院几乎夷为平地。
    这些人组织严密，分工有序，有人专门封锁了剑湖前面的道路，有人封锁学院大门，有人冲入里面打砸抢烧。
    大家完成任务之后，快速撤离，等君上知道消息再赶到帝国学院的时候，只剩下冒着青烟残败不堪的一堆废墟。
    这件事让君上终于明白，即便是君上，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武道的强大实力在无形中控制着这个帝国。
    帝国学院这件事，虽然让君上的雄心受挫，但是，也让他看到了帝国潜在的危险，更加坚定了抑制武道，推广文道的决心。
    君上借着这件事，大发雷霆，将京都所有的皇族王爷和六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叫道了皇宫广场上，惩罚他们跪在地上三天三夜。
    君上亲自坐镇，君上亲弟弟战神镇北王带着一万御林军将帝国广场包围起来，谁敢反抗就杀谁。
    有人不服气。
    老王爷裕亲王吼道：
    “陈天齐（君上的名讳），你凭什么将我们扣押在广场，还罚我们跪？你父亲当年也不敢这样对我，你这是要当暴君吗？”
    君上冷笑一声：
    “讲道理？你们现在跟我讲道理，前天晚上，你们将帝国学院砸毁的时候，你们跟我讲过道理吗？”
    “不是我砸的，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砸的？我在家睡觉呢。”
    裕亲王这样一说，全场几百名官员也都喊冤。
    “君上明鉴啊，不是我啊。”
    “我在家陪老婆睡觉呢。”
    “我老婆生儿子，我一夜都没有离开，”
    “我卧病在床，走不了路啊，”
    .......
    “放肆！”
    君上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整个广场的官员脑袋嗡鸣。
    “你们不是想要武道长存吗？
    你们不是喜欢凭拳头力量说话吗？
    你们不是一直崇拜力量就是真理吗？
    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就是真理，我说是你们砸的就是你们砸的，我让你们跪，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跪，否则，别怪我无情。”
    其实君上和现场的官员都明白，前天夜里，砸帝国学院的幕后力量就是京都大小官员联手的结果，他们以为君上找不到证据，对他们无可奈何，罪不罚众。
    可是，君上现在不讲证据了，不讲道理了。
    君上怒吼道：
    “大炎帝国一千多年来，武道立国，武道的确为大炎帝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一切唯武道为最高信仰，这条路的尽头不是出暴君，就是帝国内乱，我推行文道还没开始，你们就敢打我的脸，砸我的学院，
    好，朕今天就做一回你们所希望的暴君，
    来人，杀了裕亲王。”
    作为这场幕后活动的主要策划组和推动者，君上的伯父，老王爷裕亲王直接被君上当场斩杀。
    一时间，万人广场鸦雀无声，噤若寒蝉，君上盛怒之下，无人再敢拭其锋芒。
    三天之后，君上宣布，要将大炎帝国的所有县级地方机构，在未来十年内改为文官儒生治理，同时在帝国内推行文道科举制度。
    这是一种妥协，君上也不可能杀光所有的武道官员，否则，那就真的直接亡国了。
    ......
    朱照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一栋破楼，叹息一声，
    “这就是大炎帝国最近三十年影响最大的两件大事之一，”
    陈锋内心一动，说道：
    “另外一件影响重大的事情，是不是十年前的镇北王叛乱？”
    朱照听了陈锋的话，内心一惊，扭头看了陈锋一眼，说道：
    “陈圣人，你初来京都，年轻，对君上和帝国的很多过往都不知道，您要谨慎一些，尤其是镇北王事件，以后切莫在君上面前提起，也不能在皇后面前提起，切记。”
    朱照站起来，扫了一眼四周，说道：
    “帝国学院被毁之后，我也没办法在这里传播文道真言了，君上便新设立了翰林院，让我担任翰林院大学士，主持全国的儒生科举考试，推广文道，选拔优秀人才，
    不负君王所托，三十年来，文道在社会底层慢慢开花结果，出了不少优秀的人才，大炎帝国一千多个县级地方治理机构，也都更换了文道儒生治理，
    只是在京都，还有州郡两级，仍然是武道占了主流，文道的力量还非常薄弱，
    陈圣人这次出现，简直太及时了，这或许就是上苍送给君上和大炎帝国的礼物吧。”
    陈锋发现，在朱照的心中，仍然是君主至上，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为君上服务，为大炎帝国服务。
    而陈锋所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思想，还远远没有触及到朱照的灵魂。
    连一个朱照都无法改变，要想改变京都其他人，难度可想而知。
    君上将这么一栋破学院交给陈锋，与其说是重用，还不如说是考验，或者说是来挫伤他的锐气。
    圣人是那么好当的吗？
    大炎帝国出现了一个陈圣人，你把君上摆在什么位置？
    这一刻，陈锋彻底明白了君上的心意，所谓的喜欢文道，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君上真正喜欢的可以巩固陈氏皇族统治地位的文道，绝对不是陈锋这种完全颠覆社会统治制度的文道。
    但是陈锋携天命而来，满天的异象已经是众人皆知，君上也不可能直接就杀了陈锋，那君上且不是成了逆天命的罪人？
    尤其是监天司司正所说的，天命不可违，君上是不会直接杀陈锋的，
    但是，他也不会让陈锋舒舒服服安稳地当他的陈圣人。
    “陈圣人，君上让我带你来帝国学院，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以后，你就是帝国学院的院长，这里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先告辞了。”
    陈锋：“......”
    这算怎么一回事？
    把我扔在这破败不堪的废墟里面，任我自生自灭？
    考验我独立自主生活的能力？
    让我向君上求饶？换个舒服点的工作单位？
    不行啊，我这一求饶，圣人的荣光就没有了，我就会成为人人眼中的笑料，以后还怎么炸京都立足。
    “朱先生，可否请您帮我一个忙？”
    “陈圣人客气了，有事您尽管吩咐。”
    “从依云县一路护送我来京都的侍卫队长金长庚和他的手下还在翰林院，麻烦您回去找到他，让他来这里找我，
    我想留下他们几个做我侍卫，这件事您和兵部交涉一下，通知一下北境郡守王跃将军。”
    “这是小事，陈圣人身边也需要一些侍候的人，我去跟君上说一下，再给兵部正式出一个文件就可以了。”
    “好，多谢了。”
    “圣人客气了。”
    “慢走。”
    朱照转身向外走去。
    曹岩和罗晓云彼此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陈锋，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锋笑道：
    “你们虽然喊我一声恩师，但你们终究是翰林院的学士，不能这样随便跟我，你们还是跟着朱先生回去吧，日后有缘，我们还可以再续。”
    曹岩两人尴尬一笑，鞠躬道：
    “多谢恩师体谅。”
    两人转身离去，内心却叹息，原本想投机跟着陈圣人，没有想到陈圣人自己都掉到坑里面了，他们只能求自保，暂时离开陈圣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