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沉吟了许久。
    邵仔拿不定主意。
    不过，两人都非常清楚，陈卓的意气之言不可当真。
    一旦剧组搭建起来，编剧到位，剪辑现剪，那么，便再无撤退可言。
    他们可以尝试，参演的演员们却不可能陪着他们过家家！
    “小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每个编剧写出来的文本，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容侵犯。”
    方兴终于开口。
    “但是，你的这个剧本要说服我们，实不相瞒，还差点距离。当然，我和哨子的意思也不是说你的剧本就不合格。”
    随之，方兴慢条斯理讲述了许多客观存在的事实与理由，生怕陈卓这位小兄弟继续“犯浑”。
    陈卓细细品味，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也过于冲动了。
    而且，他愕然发现，自己先前那番论调，哪有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者异想天开那么复杂。
    纯粹是演过了，太入戏，连自己都骗。
    他就一个打工的，实际上从头到尾也做不了公司的主，何况是那么大的主。
    这就比较尴尬。
    前世今生，差点搞混掉。
    所幸方兴、邵仔都是自家兄弟，否则他这次算丢人丟大发了。
    苦笑一声，陈卓借坡下驴，讪讪道：“好吧，方导、邵导，对不住，是我失态了。不过你们放心，剧本一定没问题！”
    经过方兴的阐述，并随着脑子热度褪去，陈卓已然意识到问题症结所在。
    归根结底，他从来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编剧。
    当然，他也绝非门外汉。
    陈卓恍然醒悟，绝非《人民的名义》剧本真的普通、枯燥，而在于他急于求成的心态，导致他没能将剧本的真正精彩处给完美诠释出来。
    正是因为太清楚《人名的名义》创造过怎样的辉煌，他便先入为主忽略掉了这部剧的特点。
    与其他剧相比，《人民的名义》确实缺少了常规意义上惊心动魄的大场面。
    原世界，可能大部分观众都没特别在意。
    其实，这部剧之所以能抓住人心，主要源于其轻松、诙谐的内核精髓。
    侯亮平的耍宝性格。
    达康书记的可爱霸蛮。
    检察院陆亦可的甜美笑容。
    甚至郑西坡、郑乾两父子的姓名。
    以上种种，配以新潮的镜头剪辑，适逢其会的国情，才得以让《人民的名义》一经播出，直接炸裂。
    而这些，均不是一本剧本大纲能够写出来的“细枝末节”。
    “草率了！”
    陈卓暗暗警醒。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方兴和邵仔却不了解陈卓的心理活动，瞧着陈卓那副失落又失望，自责又不甘心的模样，想着自己一方是不是太打击年轻人积极性了？
    邵仔挽救道：“陈老师，这样，编剧团队由我解决，要不，我们试着把本子改改看？”
    方兴也认同的点头。
    时间上，说不紧张实际上还是有些紧张的，能在原剧本的基础上改进总是最优解。
    实在不行，那邵仔只能自认倒霉，硬着头皮上了，本是吃力不讨好的一桩活儿。
    一开始就指望陈卓大力出奇迹，貌似的确强人所难了点……
    然而，陈卓却一改刚才冲动的状态，上演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降低要求道：“不用了，邵导，给我一个打下手的助手就可以。”
    “两天，多给我两天时间，我给您一份崭新的剧本观感。”
    还是那般自信。
    但同样的自信，方兴和邵仔却感觉不同了，仿佛重新看到了那个坐在导演监视器后面，胸有成竹的陈老师。
    邵仔：“……”
    酸了。
    方兴：“……”
    将信将疑。
    陈卓稍加思索，补充道：“我记得，唐菲菲就是咱们元旦晚会节目组的编导之一吧，她现在应该还没去到别的组才对。如果方导同意，我有她微信，我自己联系她过来帮忙就成。”
    方兴一愣神，果断两手举高高，推脱道：“老弟，那你得自己跟菲菲说，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陈卓奇怪的看着他。
    又看了看邵仔。
    邵仔有样学样，亦是两手举高高，告饶道：“陈老师，你别看我。方导都做不了的主，我岂有那个本事随意调动台里人员？”
    陈卓皱眉。
    说好的帮我搞定编剧团队呢？
    转脸就不认账啊！
    一个电视台的小职员而已，即便是有点背景，至于让你们当上司的如此束手束脚？
    也忒寒碜了！
    “要不，我给她发个视频问问看？”
    陈卓试探着，征求方兴和邵仔的意见道。
    方兴摊手。
    邵仔耸肩。
    意思由他随意，并暗含怂恿意味。
    陈卓拿起的手机，渐渐放回口袋，末了淡淡道：“算了吧，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说完，三人陷入沉默。
    几秒之后，猝不及防的，三人几乎同时笑出声，并且，都感觉自己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
    男人间莫名其妙的愉悦，说来就来，也是没谁了……
    陈卓将《人民的名义》剧本大纲留下，火急火燎赶回公司完善那些精华的细枝末节部分。
    鹏城卫视。
    邵仔与方兴闲聊。
    “方导，很普通一个剧本，我怎么感觉跟陈老师聊完后，突然就有点期待了呢？”
    “靠，别说你了，我都有一样的感觉，你说怪不怪？”
    “……”
    两人拿着剧本大纲，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归咎于陈卓执导《不差钱》时，手法实在诡异。
    给他们留下的点石成金印象，太过深刻。
    而回到公司的陈卓，却是着实犯了难。
    写剧本大纲容易，可描写细致镜头的文本，非他强项，怎么写怎么不尽如人意。
    草稿废掉了无数张，仍是不能掌握剧本的精髓以及卖点。
    他去翻看自己之前替公司写好的处女作——《亮剑》，试图寻找灵感，却意外发现吴楚然竟然看过了，并批注了一句勉励的话：生动活泼，再接再厉。
    陈卓：“……”
    两眼一抹黑。
    对自我编剧实力有了清醒认知的他，很难欺骗自己，去相信所谓“生动活泼”的骗人鬼话。
    毕竟是电视剧剧本，不同于小品剧本的对话流，对作者笔力要求极高，非天赋异禀，定然需要时间与经验的长期沉淀，才可能达到。
    显然，陈卓两者都不具备。
    倒是吴楚然后半句批语“再接再厉”，他看了又看，忽然产生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