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但是他的沉默不语已经表明了态度。
    莉莉丝女巫脸色不变，但眼眸似乎突然深邃的许多。
    在她不短的记忆中，即使是同级别巫师的拒绝都已经很少听见了，此刻骤然听见一位小小的巫师学徒的拒绝，她心情同样是非常复杂的。
    之前的时候，面前的小家伙虽然也从来没有说出明确的答复，但那时候她询问的语气还是打趣的成分居多，远没有刚才正式，所以二者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尤其是作为一名强者，以及可能拥有的老师身份的前提下，她还破天荒的允诺了将会教导布莱恩极为珍贵的超凡知识。
    但是，布莱恩，拒绝了！
    布莱恩赶忙将视线下移，避开了双方的直接对视。
    直接开口拒绝一位一级巫师的邀请，他当然没有胆子这么做，但是现在这种沉默以对的方法，也实在说不上委婉。
    可他没得选择，真要是一时冲动答应了莉莉丝女巫，他之后恐怕就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便会露出马脚，暴露自己有异于常人的特点。
    布莱恩脑袋低垂，身体僵直，努力保持着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发出的任何一点小动作，都会刺激到面前性情不定的莉莉丝女巫，然后被她像对付虫子一般轻松的捏死。
    附近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他们两人之前虽然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也没有故意瞒着旁边的巫师。
    对于正式巫师而言，压低声音的方法，除了故作姿态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所以此刻，几乎所有的巫师都知道了他和莉莉丝女巫之间的交流。
    一位巫师学徒‘婉拒’了一级巫师收徒的邀请！
    劲爆！离奇！
    这样足矣在一些私人聚会上大出风头的八卦消息瞬间引动了所有巫师的好奇。
    他们一个个面色自然，像刚刚一样随意地走动着，只是距离布莱恩两人似乎越来越远……
    如果人类的耳朵像某些超凡生物一样，此刻布莱恩应该能够看到所有正式巫师的耳朵都竖立了起来。
    莉莉丝女巫经过了‘漫长’时间的凝视，察觉到身后哈维尔如同上弦的弓箭一般紧张到了极点的样子，不由得心中轻轻一哼。
    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嘴唇，瞬间让布莱恩的心提了起来。
    “……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呼！
    布莱恩精神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抬起头的瞬间，看到了莉莉丝女巫如同第一次见到一样，冷静、理智，又带着一些审视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布莱恩总觉得这才是更加正常的莉莉丝女巫。
    “非常感谢莉莉丝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布莱恩对着莉莉丝女巫的背影，做出了巫师帝国内部极为庄重的礼节。
    为这一场本就有几分闹剧色彩的收徒事件，画上了一个或许并不完美的句号。
    其他的正式巫师用隐晦的目光撇了撇的莉莉丝女巫，在她快要发飙之前，又将好奇审视的眼神凝聚在了布莱恩的身上。
    这可是有胆子拒绝一级巫师收徒邀请的巫师学徒！
    别说是他们自己了，就是在他们听过的传闻中，都从未出现类似布莱恩这样的‘猖狂之徒’。
    甚至有几位思想比较老派的正式巫师，心中对此已经隐隐生出了一丝不满。
    认为两人这样的行为，亵渎了神圣而又庄严的巫师传承。
    不过值得布莱恩庆幸的是，即使思想比较老派的巫师继承的行为习惯，也大多源自于近千年前，相比于更之前的，已经文明了不知多少。
    “咳。”
    卡洛斯巫师单手提着老侏儒走了过来，打断了此刻山谷内安静的氛围。
    他左右瞅了一圈，发现其他的巫师都在各自努力搜寻着山谷内先前逃窜的蘑菇人。
    那些战斗力强大，敢于直面巫师的蘑菇人早就已经被迅速击溃。
    它们虽然各有神奇手段，但面对的手段更加千奇百怪，难以想象的巫师文明体系。
    短暂交手之下，双方高下立判，迅速的分出了胜负。
    此刻山谷内的蘑菇人，就如同不设防的羊群中闯进了恶狼一般。
    他心中知道，面前这些唾手可及实实在在的利益，是无法被那些看似美好却又遥远的目标所完全替代的。
    所以他也没有制止同伴的行为，反而加入了其中。
    ——如此弱小的超凡植物，可能也就只有再这样远古的遗迹中才会像这样成群结队的出现。
    “布莱恩，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绝处逢生的阿马托，看到卡洛斯巫师三两步离开了附近，兴奋之情再也难以忍耐，快步冲了过来，给了布莱恩一个大大的拥抱。
    “幸好之前有莉莉丝大人的神奇手段。”
    阿马托松开了双臂，指着身后那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女性巫师学徒说道：
    “这是艾琳，在发生那场混战之时，我们两人一同迷失在了森林之中，然后不知怎么中了这些蘑菇人的埋伏，被绑到了这里，幸好各位巫师大人及时赶到。”
    艾琳抬起了苍白的脸庞，就像是经历过极度恐惧的人，缓慢而又麻木的冲着布莱恩打了个招呼。
    阿马托看到这一幕，恨声说道：
    “该死的蘑菇人不知道对艾琳做了什么，才让她变成这副样子！”
    “我……我没事。”
    “布莱恩先生你好，我是安多尼·塞德伦，十分有幸能够再次见到你。”
    安多尼·塞德伦显然对布莱恩这位指挥依旧保留了几分敬畏，有些局促的打着招呼。
    布莱恩微笑着冲他点头，然后严肃的问道：
    “阿马托，艾琳，安多尼，之前在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马托表情沮丧：“在你突然离开那个空间后，大家开始有些慌乱，但还是在我和杰斯的组织下安静了下来，我们不敢随意乱动，只能在那里等着你以及几位巫师大人回来。”
    “但是……”
    “但是你离开的太久了，布莱恩，太久了！”
    阿马托深吸一口气，继续回忆着当时混乱的场景。
    “第一个动手的是谁，已经分辨不清了，或许早就有更多的人提前下了暗手。”
    “争斗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死亡接踵而来。”
    “我和杰斯试图阻止，但根本无能为力……没有生命之泉的人，想要抢夺生命之泉，有生命之泉的人，想要抓紧时间服用。”
    艾琳忍不住在一旁说道：“不仅如此，其实已经有许多人渐渐地丧失了理智，成为了只懂杀戮的异变怪物。”
    “没错！”
    阿马托肯定的说道：“正因为如此，我和杰斯当时便决定不能死守原地，陷入这种无休止又无意义的混战之中，所以开始向外撤离，但是当时的场面实在太混乱，根本无法分清其他人是善是恶，大家都本能的只选择相信自己，始终无法如同你在时那样组织起来……”
    阿马托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显得沮丧极了。
    布莱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同时心中思索到，阿马托回忆的场景和他预计的相差无几。
    根源性的问题还是出在巫师学徒无法从感染状态自救，只能说是他心中一直担忧的问题终于无可避免的爆发，造成了巫师学徒绝大部分死亡的惨烈结果。
    “有多少人像你们一样逃出了山体内部？”
    阿马托摇了摇头：“场面混乱之下，不少人被迫无奈选择了其他通道，最后结果如何，我实在难以知晓。”
    “那……阿曼达的情况你是否知道？”
    阿马托他们知道布莱恩和阿曼达是早已相识的朋友。
    所以相关的线索早就已经提前准备清楚，此刻听到布莱恩的询问，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我只是在进入一处通道时，看到了阿曼达同样成功越过了混乱的战场，进入了另一条陌生的山体通道……对了，她身边似乎还有其他巫师。”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布莱恩心中稍有些失望，但至少也没有听到最坏的消息。
    “轰隆隆！”
    一个巨大的，在山谷内不断回响的轰鸣声，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完全淹没了布莱恩脑中的想法。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争分夺秒抢夺蘑菇人的正式巫师会突然制造出如此大的声响。
    转过身仔细一瞧，才发现动手的是老女巫。
    不，应该说‘被动手’是老女巫才对。
    之前巨大的轰鸣声竟然是一只只有半人多高的矮胖蘑菇人自爆所产生的威力！
    老女巫此刻形象有些狼狈。
    宽大的巫师袍边角被烧焦了少许，头上戴着的三角形巫师帽已经不知被掀飞到了哪里，露出了下面如同杂草一般的枯黄发丝。
    “该死的！”
    她低声暗自咒骂一句，然后选择了继续扫荡残余的蘑菇人，只是动作比先前小心了许多。
    自爆的蘑菇人也打消了布莱恩心中隐约升起的念头。
    遍地神奇的超凡植物，即使不考虑出售它们时的昂贵价格，只进行饲养研究，也足以令布莱恩心动不已。
    他一直都想要趁机偷偷获取一些，只是一直顾及其他五位并不熟悉的巫师大人，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现在看来，或许之前的犹豫反而在无意之中拯救了他的性命。
    如果刚刚的蘑菇人是在他手中完成的自爆，恐怕他之后需不需要治疗都是未知之数了……
    不要贪心，想想旁边还生死不知的巨鹰……布莱恩心中疯狂的劝诫着自己。
    这一次的遗迹探索对他来说，似乎更像是一种折磨，好东西随处可见，但是却无力独自获取，这不得不说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山谷再大，蘑菇人再多，也禁不住足足九位一级巫师肆无忌惮的扫荡。
    十几分钟过后，满载而归的九位一级巫师纷纷返回了布莱恩的附近。
    大多数巫师都两手空空，选择将捕捉到的蘑菇人放到了活性储物空间之中，唯独弗兰克巫师不同，极为‘朴素’的用一个布口袋将它们放到了背上。
    并不隔音的口袋中传来了语气稚嫩的密集哭喊声。
    好像里面放着几百个人类的婴儿一般。
    弗兰克巫师对哭声毫不在意，作为一个寿命几百年的正式巫师，他早就具备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思维方式。
    这些小蘑菇人只是在用精神力模仿着动物幼崽的声音，想要以此来躲过一劫罢了，本质上依旧只是超凡植物的一种，较为低级的生命形式存在。
    弗兰克巫师轻轻地朝着身后的布袋拍了一拍，声音顿时戛然而止，被隔绝了起来。
    做完这些动作后，他摊开了短胖的双手，无奈的说道：
    “警务厅下发的活性储物空间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了，我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将它们带在身上。”
    至于将这些蘑菇人交给其他的巫师同伴存放，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是不愿意的。
    或许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弗兰克巫师紧接着问道：
    “山谷内除了这些蘑菇人以外，各位是否发现了其他的异常情况？”
    “没有。”
    “没。”
    众人纷纷一阵摇头，即使是卡洛斯巫师和老女巫也是一片沉默。
    “那我们……”
    众人不自觉的看向了卡洛斯巫师，如果选择留下寻找可能存在的异常，一定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毕竟之前他们的搜索其实已经极为仔细了。
    卡洛斯巫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斩钉截铁的开口说道：
    “我进入时光暗之翼大人曾经暗中和我说过，这座次级空间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并且保存不够完善，已经无法支撑太长的时间了，所以命令我进入空间内部的第一时间就要立刻寻找到最为珍贵的巨人遗迹，所以……我选择放弃这个资源点，带着侏儒祭司前往最终的目标所在地。”
    其他巫师不管心中乐意与否，表面上都无人敢于反驳。
    两次带队的一级巫师，老女巫和卡洛斯巫师本身都属于光暗之翼大人所在的派系的一份子，有这样的决定也并不令人奇怪。
    “我没意见。”
    老女巫在第一时间就用于平淡的语气，支持了卡洛斯巫师的提议。
    她必须这么做，即使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尽量的在避免危险的情况下，等到光暗之翼大人下一次开启空间通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敢于直接拒绝或者是拖延法则巫师下达的任务。
    “走吧，或许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并且得到光暗之翼大人的赐予。”
    卡洛斯巫师脚尖轻轻地踢了踢，经过几次大起大落，面色萎靡不振的侏儒祭祀。
    “喂！”
    莉莉斯女巫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卡洛斯巫师脚步一顿。
    “嗯？”
    她白嫩的手指向着左后方指去：
    “你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