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界，两界山上。
    当着众人的面，余长歌仿佛呢喃自语，又仿佛得了癔症一般。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这是在说什么？
    很多乐师都不解她的姿态。
    面对高高在上的云州智脑云乐大人，她不献上自己的曲境也罢了，现在还说什么眼睛？
    “这个女人应该是疯了吧。”
    “实力的确很强，感觉很快就到传奇了。”
    “奇怪，没有传奇，为什么能够有曲境？而且还是六个？”
    众人之中，也有对余长歌的来历并不了解的。
    毕竟华清市的很多秘密，都因为那场战争，变成了禁忌之词。
    唯有云乐听到那句话，心里微微一咯噔。
    他是知道余长歌的眼睛的。
    当初陆妍来找他，寻求他的帮助，他那时候虽然人在五洲战场，但未尝不存了觊觎箜篌的意思。
    所以他同意了陆妍的要求，给了陆妍足够的力量，让她帮忙将余长歌体内的箜篌取出。
    六大曲境源自于箜篌，并非余长歌本人修炼的。
    虽然将箜篌取出之后，她的痛苦会消失，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实力也的确会突飞猛进。
    或许很快的，她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晋升传奇。
    但说到底，那依然是箜篌的力量。
    想要以最快的方式晋升传奇对抗云乐，对于现在的余长歌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要回箜篌。
    要回那份曾经折磨她多年的痛苦。
    这对于常人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难做出的决定。
    但对她来说，又好像并没有那么困难。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非常清净舒服，自由自在地在龙城附近闲逛。
    虽然出现了迷路了这种很囧的事情，但正常人都会觉得非常悠闲。
    但这份悠闲之中，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好奇之心，跟随云乐的化身进入弦界之中。
    如今深陷弦界，她没有想太多。
    她走向两界山，是因为她在两界山上，感应到了箜篌的力量。
    这一次，她没有恐惧箜篌，没有畏惧那份痛苦和阴影。
    相反的，她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毕竟，那双眼睛，已经伴随了她那么多年。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吧。”
    她有些迫切的恳求道。
    ……
    两界山上，暗处。
    听到余长歌的呼唤，韩乐沉默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余长歌出现在弦界中，正面和云乐提前杠上了，这对韩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尽管余长歌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云乐杀死。
    这双眼睛，真的要还给她么？
    这可是陆妍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才将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东西啊。
    如今，这痛苦之源，她居然主动要了回去。
    韩乐有些不确定。
    所以在余长歌说第一句的时候，他没有动。
    一直到她说第二遍。
    他感受到了余长歌话中的恳切。她应该是真的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罢了，回去就回去吧。”
    “或许，直接简单粗暴地将箜篌拔除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方式，否则当年的余白衣也不会选择封印了。”
    “只是这箜篌的力量……你小心了！”
    韩乐默默打开盒子。那双美丽的白色眸子，陡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下一秒，弦界中雷声大作。
    轰隆隆！
    所有的世界突然开始虚化。
    乐师们开始觉得无助。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他们的世界暂时性地被消解，如果他们不及时找到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的话，说不定会消失在这复杂诡异的弦界之中！
    好在两界山上，柔和的黄色光线亮起。
    “所有人都进来！”
    云乐冷哼一声，显然是对余长歌的动作非常不满。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韩乐。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箜篌本来就是一个等级非常高的荒兽，在弦界之中，他大部分的力量都用于钳制阿布纳索尔，不可能这个时候分心去管箜篌。
    更何况，他相信，就算融合了箜篌的力量，余长歌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你们看好了，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
    所有乐师不约而同地躲进了黄色的避难所中，避难所里，还有一条大船，赫然是之前的弦界之舟。
    避难所外的世界，一个个世界被拆解成一个个拼图。
    在箜篌问世之后，整个弦界似乎都受到了奇怪的影响。
    一个巨大的漩涡展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看着那个漩涡，露出了畏惧和敬仰的神色。
    正是因为这个漩涡，他们才不得不将自己的曲境献上。
    又有谁会真的将自己的本命曲境拱手让人的呢？
    他们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敬畏云州智脑的力量，另外一方面则是恐惧曲境大漩涡的力量。
    这也是云乐掌握了天网之中超高权限等级之后获得的力量。
    曲境漩涡对曲境有着致命的威胁。
    不妥协，便是被吞噬的下场。
    整个弦界的大半，都被简化为曲境大漩涡和其他的虚空部分。
    韩乐在两界山上，清晰地看到，一个个曲境围绕在云乐的曲境周围，按照既定的速度运行着。
    如果这个速度失去了，这些曲境将会被吞噬消解。
    而其中一个曲境中，他看到了整个世界在燃烧。
    祖树金刀在咆哮在哭泣。
    云乐动用了一个世界的力量来献祭、炼化祖树金刀。
    现在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可能，是时候出手了。”
    韩乐看着面对曲境大漩涡丝毫不变色的余长歌，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苦等多日，或许这就是他等待的那个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不会那么完美，但是，云乐的心思和精力，总归是被分散了的。
    至于余长歌。
    韩乐只能选择相信她的抉择。
    想到这里，他不再隐藏在原地，而是悄然地飞向隐藏着祖树金刀的那个曲境。
    夺走祖树金刀，对削弱云乐的实力来说，至关重要！
    ……
    余长歌行走在虚空之中。
    那双白色的眼睛再次出现。
    箜篌的诡异笑声在她耳旁响起，她的面色从容平静。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居然还敢让我回来。”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放心，你的遗愿我会替你完成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在余长歌心底响起。与此同时，那旋转着的六大曲境变得更加强大！
    雷声越发响亮。
    “聒噪。”余长歌心底低低说了一句。
    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她体内爆发出来。
    那种力量，完全镇压住了蠢蠢欲动的箜篌。
    “你……”箜篌有些惊讶，又有些愤怒。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曲境，竟然已经在这些日子之中，被余长歌彻底掌控了。
    她重返余长歌的身体，第一反应便是要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原本她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现在突然发现，好像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些天的余长歌，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心境发生了一个超然的蜕变。
    她忘记了恐惧。
    而一个人一旦忘记了恐惧，自然变得无比强大。箜篌对余长歌来说，最大的阴影已经不复存在。
    哪怕记忆重新回归，她的心境也不会变！
    在这种情况下，余白衣的血脉，自然优秀至极。
    这些日子，足够让她完全掌控六大曲境。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信心让箜篌回来。
    因为她知道。
    她再也不是那个躲在陆妍怀里哭泣的女孩子了，也不是在韩乐面前无助到极点的弱女子。
    她是余长歌，箜篌之主！
    轰！
    天雷声大作。
    云乐冷漠的声音传来：“既然不愿意合作，那就给我消失！”
    “箜篌的养分，我可是很期待呢。”
    曲境大漩涡势不可挡地碾压了过来。
    余长歌在弦界虚空中，淡定地看着那个碾压过来的大漩涡。
    所有人也在避难所里看着她。
    下一秒，那六个围绕着她旋转的子曲境，突然崩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
    “直接被曲境大漩涡碾压了么？”
    “果然不能和云州智脑对抗啊，哪怕我们领悟了这个世界的战歌法则，但是论战歌法则，谁敢说比云州智脑更加强大？”
    “云乐大人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真神！”
    避难所里，一众乐师震撼无比。
    只是，他们都以为在曲境大漩涡面前，余长歌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但是他们错了。
    只一瞬，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在曲境大漩涡面前。
    箜篌六大曲境，合而为一！
    “这就是曲境漩涡么？”
    “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你们怎么都不试试看？”
    余长歌站在虚空中，用手轻轻一推。那恐怖的曲境漩涡，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她推开了！
    避难所里，所有人震撼无比地看着这一幕。
    而就在六大曲境融为一体的那一瞬间。
    她已传奇。
    曲境漩涡碾压一切曲境，却对箜篌曲境毫无办法！
    “不可能！”
    云乐惊疑不定地看着余长歌：
    “难道箜篌也是一头高级种？”
    ……
    龙城，地下基地。
    陆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皮和眼睑。
    她睁开双眼。
    镜子里，那双美丽到极致的眼睛又回来了。
    你做出了你的决定。
    那么我也不能落后啊。
    她低声呢喃。
    徐徐展开韩乐留给她的那张纸条。
    ……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