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人似乎是在解释,或者说争辩。因为洋文不是很流利,偶尔夹杂着长安话。
慕容麒从他口中,偶尔能听到“炸药”“枪支”之类的词语,还曾提起过自己,但是无法连贯起来。
就连想劝架都劝不了,语言障碍啊,就连两人为何争吵不休都莫名其妙。
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吵赢了,也不知道是谁说服了谁。
彼得一屁股坐下来,气咻咻地端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慕容麒轻咳两声,意在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请他来此的目的。
彼得气得脸红脖子粗,瞅了他一眼,费力地挤出几个词:“主,爱世人,爱和平。我讨厌,战争!枪炮!”
然后指着鲁大人:“刽子手!”
鲁大人冲着慕容麒无奈地耸耸肩,知道彼得听不懂中文,说话有点放肆:“这个洋鬼子信天主教,是来长安传教的。就跟长安的道教,佛教一般,是一种信仰,麒王爷可明白?”
慕容麒点头,他听清欢说起过。
“所以,他看不惯战争,厌恶我制造枪炮等厉害武器,说会给世界带来灾难,破坏和平。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急眼了。”
慕容麒这才明白两人争执的缘由。看来,鲁大人一时得意忘形,在彼得面前吹嘘自己的本事,没想到招惹了对方的深恶痛疾。
彼得气哼哼地起身,对慕容麒道:“抱歉,麒王爷,我很生气,先走了。”
转身真的要撂摊子,坚决不干了。
慕容麒想劝,但是当着鲁大人的面,又不知道怎么劝。看他这愣头愣脑的样子,只怕会口无遮拦,一时激动说出自己这场鸿门宴是要暗中算计鲁大人。只能尽力挽留。
彼得一脸的义愤填膺,丝毫都没有给他情面,只是说的洋文令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慕容麒不由自主地望向鲁大人。
鲁大人耸耸肩,得意地笑:“忘了告诉麒王爷,当他知道你在支持我制造枪械之后,他对于你也很生气。很抱歉,不小心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友情。他刚刚说,他要离开了,不会再留在上京,与我们同流合污。”
慕容麒能够听得出来,鲁大人完全就是故意挑拨,而自己却无可奈何。
他只能向着一旁的于副将暗中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务必先留住这个彼得,不能让他离开长安。
彼得气势汹汹地走了,于副将尾随其后。
待到离开待客厅,跟前没有了鲁大人的侍卫,于副将方才拦住彼得的去路,尝试着与他沟通,请他留下来。
不过只是徒劳,两人是真正的各执一词,鸡同鸭讲一般。这番油盐不进,急得于副将想骂娘,憋了一肚子火。
这种无力的感觉,就像是让他一个大老爷们,照看一个不会说话,只会扯着嗓门干嚎的婴儿,真想跳起来一棍子敲懵了他,然后拖走。
彼得甚至因为被拦阻,而激动地握起拳头,一面往外冲一面发火:“主不会饶恕你们!战争,罪恶......”
两人争执的动静不小,后院里欢欢与泰迪大声吠叫。彼得顿时顿住了脚步,扭脸冲着后院大声喊:“baby,e here!”
那只泰迪听到了他的呼叫声,从后院里颠儿颠儿地跑出来,清欢就跟在它后面。
她知道今天慕容麒请了彼得前来王府,为鲁大人送行,躲在后院里没有露面,适才就已经听到了彼得愤怒的叫嚷声。中英文混杂,别别扭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争执,于是跟着泰迪一块出来看个究竟。
彼得弯腰抱起自己的毛孩子,于副将拦阻不住,也不好用强,只能任由他抱着狗扬长而去。
清欢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
于副将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甭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本王爷今日想让彼得利用催眠术催眠了鲁大人,审问几句关于漠北的兵力情况的。谁知道彼得与鲁大人话不投机,得知王爷与鲁大人在一同制造枪械之后,便甩袖子走人了。我也听不懂他的鸟语,都没法解释。”
难怪今天慕容麒这么殷勤,好酒好菜地招待鲁大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鲁大人应当也会说英文,当着慕容麒的面,还不知道怎么明目张胆地挑拨呢。
在这一刻,清欢有片刻的犹豫。
但是很快就做了决定,紧走数步,追上了一身怒气的彼得。
彼得抱着毛孩子,已经一脚踏出了王府的门槛。
清欢鼓足了勇气:“彼得先生,请留步。(英文)”
彼得愕然地扭脸,见是一位very beautiful,very elegance的女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并且在用英语与自己说话,顿时满脸诧异:“夫人是在叫我?(英语)”
清欢上前,微笑着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是麒王爷的妻子,这里的女主人,能不能请彼得先生借一步说话?(英语)”
彼得瞬间兴奋得鼻尖冒汗,面对如此迷人优雅而又高贵的女士邀请,他完全无法拒绝。
更何况,她竟然会与鲁大人一样,可以说英文!而且十分流利!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他瞬间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后面的于副将瞠目结舌地瞅着自家王妃娘娘与这个西洋传教士谈笑风生,如同故人相见,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就像是大白天里见了鬼。
人生处处是惊喜,而王妃带给自己的,处处都是惊讶。
王妃娘娘认识西洋人,懂催眠术,王妃娘娘竟然还会说这种奇怪的鸟语!
这简直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皓王阅遍群书,博学多才,天一道长云游天下,见多识广,只怕都不曾有自家王妃娘娘见识这般广博。
再然后,彼得好像与王妃娘娘达成了什么协议,欣然点头,放下怀里的毛孩子,转身愉快地往回走。
清欢笑着提醒他:“还不快点跟上?”
于副将这才如梦初醒,转身颠儿颠儿地跟了过去。
清欢站在原地没动,唇畔掠过一抹忧心忡忡。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自己何必畏首畏尾?干脆就坦然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