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麒与冷清欢两人私下谈笑风生,似乎一点也未将那扎一诺的挑衅放在心上。
殿里群臣却是眸光闪烁,窃窃私语,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件事情真的很值得大家伙期待。
麒王与麒王妃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一场盛世大婚,秀恩爱秀到人神共愤。这马上报应就来了,南诏公主竟然又插进一只脚来。
虽说是降国公主,但是,一看这背景,手段,那比当初的冷清琅和锦虞可不止高了一丁点。这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麒王妃怎么接招吧?
在现在这样要紧的节骨眼上,牵一发动全身,一桩联姻就可能牵扯太多的利益,动荡长安的朝堂。
一时间,大家窃窃私语,都在悄悄议论,全都没有了吃酒的兴趣。
冷清欢命人回王府取来自己的药箱。
那扎一诺也暂时从宴席上告退,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那夜白寻个借口,离席跟了出去。
“一诺!”
他一张口有点气急败坏。
那扎一诺正在低声吩咐跟前的使臣,听到他叫自己,立即转身扭过脸来:“哥哥,几日不见,你的气色越加好了呢?看来这冷清欢的医术,的确不容小觑。”
那夜白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扎一诺歪着头,一脸的烂漫天真:“有什么话一会儿比试完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
那夜白斩钉截铁,扭身就向一旁的僻静无人处走去。
那扎一诺命那使臣原地等候,自己随后跟了上去。
花架之后,有藤蔓遮蔽,四周无人。
那夜白走到跟前,转过身来,冷冷地问:“你只要告诉我,你今天这样做,究竟为什么?”
那扎一诺站在他对面,仰脸看他,气势上却一点也不服输:“能为了什么?麒王风姿伟岸,骁勇善战,难得一见的马上英雄。我仰慕他已久,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争取一下,有什么不对?”
那夜白微微勾唇,唇畔浮上一抹讥讽:“你想嫁给慕容麒,哥哥没意见。你将来要留在长安,为了自己的终生大事谋划,也无可厚非。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挑选在这个时候?难道就不能等我身体康复之后吗?”
“我以为,我终身有靠,哥哥会为了我高兴。”
“还要狡辩吗?”那夜白骤然拔高了嗓门,一阵急咳,咳得脸色都变得煞白:“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不是想嫁慕容麒,而是在故意激怒冷清欢!
一会儿比试,冷清欢假如输了的话,皇帝会将你赐婚给慕容麒。而冷清欢为了王妃之位,则会不择手段。而最为直接,还又不动声色,将你赶出长安的办法,就是除掉我。
她只要在医治我的时候,有什么意外,我一死,两国和谈将会被破坏,父王与母后也必然收回成命。你就不用作为质子留在长安了,是不是?
今儿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你好像是变了,果不其然。你巴不得我死!”
那扎一诺静静地听着他将话说完,并未打岔。
那夜白说到后来,有些激动,忍不住直喘。
那扎一诺丝毫也不紧张,只是冷漠地望着他,然后鼻端一声轻哼。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难道不应当吗?”
那夜白仍旧有点难以置信:“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我是你哥哥,南诏的太子!”
“就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我将你当成亲人,比自己还要重要。为了你,自小拼命学蛊,不远万里远赴长安巴蜀,偷习巫术,四处遍寻名医,无怨无悔地付出这么多;
为了你,我甘愿承担亡国的罪责与骂名;为你抵挡慕容麒的千军万马,就只为你能安全撤离。我什么都不为,将自己视作蝼蚁,将你当做我存在的意义。可是结果呢?”
那扎一诺猛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侧香肩。那里,有一块比鸡蛋还大的伤疤,呈现粉红色,应当是刚刚愈合。
那夜白瞪圆了眼睛:“这,这不是......”
“这是什么你应当一清二楚!火刑!残忍地用烙铁直接烙上去,生生撕扯下一块肉皮来!而且这位置,就在我的箭伤之上。
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你成为了长安的俘虏,而我安然逃生了。父王与母后说我贪生怕死,将你置于不顾,他们直接命人拔下断箭,用火刑为我止血,让我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你为了一己私利,不顾我的劝阻,致使南诏损兵折将。父王与母后,并未征求我的意见,就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我的身上,对群臣与百姓说一切都是我的作为,为你开脱罪行,免得损毁你在南诏百姓心里的形象。
然后,最为偏心与残忍的,是让我一命换一命,让我作为质子,换你回南诏,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
我与你,同样是他们的子女,为什么对待却是天差地别?我心甘情愿地付出那是一回事儿,可你们这样贪得无厌地榨取我的最后一点价值,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我承认,今天我就是故意的。一会儿的比试,无论输赢,我都可以达到我不同的目的。假如冷清欢怀恨在心,一时私欲膨胀,可能真的会让你长眠长安。
只有这样,我才有重返南诏的一丁点希望!否则,还真的让我埋骨长安,一辈子都不能回到南诏吗?”
那夜白气急,愤怒地紧盯着她,嘴唇都开始发颤:“你这是要造反!”
“就算是我要造反,你能将我怎么样?假如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看谁能做你的质子?”
那夜白见硬的不行,态度顿时就软下来。
“哥哥一向待你不薄。一向将你视作我的骄傲。你竟然一点兄妹之情都不顾了吗?”
“若是你我之间只有一人可以生还回到南诏,哥哥,你怎么选?”
“并非哥哥贪生怕死,而是你也说过,南诏的江山还要哥哥来继承。”
“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那扎一诺冷冷一笑:“生死面前,你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你还有什么资格谴责我?如今你我都在长安,谁能回到南诏,就要各凭本事。”
“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那扎一诺眨眨眼睛,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去:“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怪不得我!”
猛然转身,头上,衣摆上缀着的银饰叮咚一阵乱响,人已经转身走了。
那夜白紧盯着她的背影,目光阴鹜,森寒如冰。
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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