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博跟着小男孩进了房间。
    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小斌和两个姐姐坐在沙发上，阴影打过来，就像三个一动不动的诡异人偶。
    很难想象，三个孩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很黑，这种老式的居民楼每栋之间留出的距离很小，所以虽然有窗户，但月光都照不进来——也正是这个原因，屋子里面的尸臭味迟迟散不掉。
    反而混合进了一股腐坏的味道。
    显得越来越浓烈了。
    马博按了一下门边的电灯开关。
    是坏的。
    “哥哥……你是福利院的吗？”
    小斌忽然从沙发上转头。
    看了一会马博身上的黑色武装服，问道。
    马博大致的打量了屋子几眼。
    房间里的污染值很高。
    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栋房……“不干净”。
    屋子里面的三个孩子里，只有那个最小的男孩“小斌”，看起来没有那么呆呆傻傻，他两个姐姐则十分木讷——就像邻居林姨说的那样，和尸体待在一个房间里待了太久，精神出了问题，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两个姐姐年纪比小斌稍微大一点，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恐怖，所以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马博想了想，决定还是和小斌交流最好。
    “嗯，哥哥是从福利院来的，想要了解一下小斌的情况。”
    马博一边说一边捂住鼻子。
    这股尸臭味越来越浓烈了啊。
    就连马博都有点受不了了。
    真亏这几个孩子能在这样的环境一直生活下去。
    “好。”
    小斌脆生生的回答道，“那边就是爸爸妈妈的房间，爸爸妈妈已经睡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起床。”
    小斌伸出瘦弱的胳膊，指着客厅的角落。
    这间屋子很小，客厅只有半个沙发和一台屏幕大概只有五十厘米大的电视，中间隔着一个滚轮式的桌子，上面还放着黑乎乎的剩菜。
    而小斌指着的房间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这样啊……”
    马博站起身来，“哥哥可以进去看看吗？”
    马博虽然嘴上在问，但丝毫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身体已经行动起来，走进了房间。
    “当然可以。”
    小斌脆生生的回答道，然后目光闪闪的看着马博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的尸臭味几乎浓烈到极致。
    墙壁上长满霉斑和黄褐色的污渍——庙街老式的楼都是这样子，因为老旧时常漏水，方子里面常常会长毛，蟑螂和老鼠这类“房客”说不定比房主住的还久。
    被子覆盖在床上，腐臭板结。
    看来当时尸体就是在这里躺了好多天么？
    哐啷——
    房子角落的柜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马博警觉起来，「封魔者」覆盖全身，朝柜子走去。
    是污浊物吗？
    他慢慢打开柜门。
    嘎吱——
    “呜呜呜啊啊啊啊——”
    里面骤然扑出来一团阴影。
    马博下意识一拳朝那团黑影打去，他虽然不是什么力量型超凡者，但污染值的存在改变了每一个超凡者的身体，即使再弱的超凡者也会拥有远超普通人身体素质的体能。
    更何况还是在所有新人超凡者里获得了第二名的马博。
    他一拳下去，那团阴影瞬间被他打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落回地面。
    这时马博才看到，这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
    没有污染值。
    是人！
    那人爬在地上哼哼了几声，居然强忍着疼痛翻身坐了起来。
    他的身上捆着麻绳，嘴里面塞着黑乎乎的毛巾。
    “怎么回事？”
    马博一愣，看这样子这人好像是被绑在这里的。
    他看着那人，突然发现那人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眼神凝重的看着他，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动到床上。
    马博瞬间就明白这人想干什么了。
    他的目光跟随那人的视线慢慢移动到床上，发现在肮脏的被子上有两个颜色浓重的阴影。
    上面有小小的虫子在爬。
    被子下面有东西！
    马博走到床前，猛然拉开了被子。
    一股仿佛被捂热的尸臭喷涌而出，这个时候房间里的臭味达到了极致。
    那是两具已经高度腐烂融化的尸体。
    几乎已经变成了细菌和蛆虫的温床，床单上满是凝固的黄色脓液以及大片大片的尸水湿痕。
    “呕——”
    马博当场就吐出来了。
    他摸着被冲鼻的尸臭和酸味刺激的泪眼模糊的眼睛，浑身发凉。
    怪不得墙上会长那么多黄色污痕，
    怪不得这个房间的臭味最为浓烈，
    怪不得房间里面的尸臭一直没散。
    这是……那三个孩子的父母吗？
    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生活着吗？
    这不变成封闭的精神病才怪！
    这帮邻居就这么放任这两具尸体烂在这里吗？
    等等——
    不对！
    邻居林姨不是说父母的尸体已经发现了吗？
    而且还上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不把尸体搬走？
    马博忽然一愣。
    的确，这两具尸体有些过于娇小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依稀能够看到这两具小小的尸体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裙——因为被黑黄的尸水浸染，不太那么容易看出来。
    这个时候，挨了马博一拳的那个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露出衣服上的标志。
    “北区福利院……？”
    马博瞳孔缩了缩，福利院的人原来早都来了！
    只不过一直被关在这里，邻居林姨才会一直以为到现在为止福利院都没有派人来处理过！
    那这两具尸体岂不是……
    就在这时。
    马博的衣服后面被人拉了一下。
    马博看见，穿着福利院黑色制服的人望向自己身后，表情突然变得极度恐惧。
    “哥哥……我的两位姐姐做了饭，你吃一点？”
    马博一帧一帧的转过头。
    小斌站在后面举着碗，他的头埋得很低，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碗里，是疯狂翻涌扭动的……蚯蚓！老鼠！蟑螂！
    是各种动物的腐烂内脏。
    已经发黑了。
    马博吓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
    他看见，小斌慢慢抬起头，露出无比难过的表情。
    只不过，这个表情在阴影里，显得恐怖无比。
    “哥哥，
    看来我们家的秘密，
    被你发现了？”
    他的身后，
    两团白糊糊的小姑娘木讷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一不小心。
    像瓷器一样细腻雪白的皮肤，
    水肿，
    腐烂，
    脱落，
    几只绿头苍蝇落在她们稀疏的头发上产卵，她们眼窝里钻出蠕动的活蛆，浑身淌出漆黑腐臭的尸水，和床上的两具尸体一模一样。
    “哥哥，你说我的两个姐姐没有死，对不对？”
    小斌摇动着两个姐姐满是烂肉的手臂，睁大眼睛，嘴角裂开疯狂的微笑。
    仿佛看不到她们一转眼就变成了滴淌着黑血的狰狞腐尸。
    她们慢慢弯下腰，温柔的抱住小斌，在这个过程中，带着浓烈臭味的黑血喷涌而出，两个姐姐的身体深处也不断发出“咯咯”骨骼碎裂的声音。
    不过她们最终还是成功弯下了腰。
    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中，
    抱住自己的弟弟。
    “呐。”
    “你看……姐姐们还能动！”
    “她们还在照顾我。”
    眼泪哗啦啦滴在地板上。
    黑暗的客厅里，男孩和两个腐烂的姐姐依偎在一起。
    像极平静了岁月的一家人。
    疯狂而幸福。
    “她们还活着，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