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巫山终于讲完了所有故事。
    阎出云已是泣不成声，肩膀一抽一抽的。
    哪怕与阎巫山一起度过了十五年，他这也是第一次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紫幽的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虽然变幻了人形，却做不出太过人性化的表情。
    他只能不断叹气，叹息，不断念叨着银儿与岩儿，却发现，和阎巫山的惨痛经历比起来，自己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场不大的波澜。
    至于方天画，也是怔然，泪下沾襟。
    方天画设想过在二十年前，必有一番腥风血雨，恩怨情仇，才使得曾经的神机军大统领潜伏在灵修部落里，意图扰乱天下。
    但种种猜测，都不及这一番诉说来得动情。
    背叛，生离死别，举目无亲，绝望，为世人误解摒弃……
    和自己很像，不，是自己和他很像。
    只不过，在自己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刻，有神秘大能给了自己精血并除尽眼前敌人，有游小华这样的人相信自己，有杨啸天将自己从失望之中鼓励出，并向着全学府的人证明自己。
    后来，又有了韩剑英等肝胆相照的朋友，有柳如龙那样的慈爱长辈，有生死相依的无痕，有默默陪伴的紫幽，即便到了他乡异界，尚有莫愁无忧兄妹帮扶。
    正因为这些帮助，才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从绝望中走出，迎来新的道路。
    而阎巫山，却什么也没有。
    在他最孤苦无依的时刻，却失去了最能给他希望的人。
    绝望的人之所以绝望，正因为他从眼前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明。
    他天真地相信世界，世界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直到他变成了一个将自己重重包裹，毫不外露的人。
    也许，若不是自己这个与他母亲一样是外来者的人到来，他能将自己的秘密，埋藏一辈子吧！
    “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方天画只得擦了下眼睛，轻叹一声，“悲欢离合总无情，世事常不遂人愿。前辈节哀。”
    “何哀之有？”
    阎巫山却是一笑，这一笑，似是洒脱，又似是苦涩，更像是走投无路般的无奈。
    “这位……前辈。”紫幽说道，“您以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向天下复仇吗？”
    “向天下报仇？”
    阎巫山摇了摇头：“此刻，我纵有心，却也无力。出云修为暂废，我的实力，在现在的高手们眼里，根本就不够看，谈何复仇？”
    “况且，经过了方小友的变故，我才回头看了一下我的人生——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几乎无忧无虑，后几十年却处在无休止的争端冲突中，根本还未享受过人生的快乐。”
    “能有一个隐世场所，让我享受最后几年的过活，让出云聊尽孝道，也不枉我活此一场。”
    方天画闻言一笑：“前辈能有如此洒脱，兼济的心境，不再为前尘恩怨牵绊，实在难得。天下间，举目修为高者，心思诡谲者，不计其数。可能做到心境若此的，又有几人呢？”
    接着，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前辈似乎并不是真的想避世不出，从此无牵无绊，在小山庄里了却残生吧？”
    “哼。”
    阎巫山哼了一声，似笑非笑：“被你看出来了。”
    “是前辈太过明显了。”方天画一叹，“若真是有心了却残生，又怎会天天来到三义庙呢？不仅是追忆往事，帮出云兄疗伤那么简单吧！”
    “父亲，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阎出云抹去残泪，问道。
    “我与方小友的愿望，应该是一样的，都是离开这个世界，去外面。”阎巫山长呼一口气，苦笑道，“这个世界，是我最为厌恶的地方，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哪怕是无忧山庄，也物是人非，林海真人不见踪影，以前的那个阳光小伙子变成了个年青的小老头，死闷死闷的，真是叫人不快。母亲给我的影响，太深了，我一直想去她所在的那个世界，见一见她所说的人间繁华。”
    “那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了。”方天画点头说道，“请问前辈，如何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此界，需要四样东西，斗尊鉴，灵尊鉴，佛尊鉴，指天剑。”
    紫幽说道：“额，前辈，我们问的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就是您破译的法门，这四样东西，我们已经知道了。”
    阎巫山笑了笑，不语。
    “额，前辈……”
    紫幽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天画打断：“前辈，我们懂了。”
    “怎么回事？”紫幽忿忿传音，“懂什么？”
    “你似不似撒？”方天画用意念给他发了个白眼，“人家的东西，是白给咱们的？”
    “啊？他要什么？”
    “他需要的是三鉴一剑，我就给他找来，我们有东西，他有方法，一起离开。”
    “擦，这老狐狸，真狡猾，这样了，还耍弄心机。”
    紫幽愤然。
    “呵！要有一天，你得跟紫阳王合作，你还能无私奉献去？这是人之常情。”
    “不存在那种情况。”
    紫幽依旧嘴硬。
    方天画没有继续抬杠，站起身来，对着阎巫山躬身一拜，然后说道：“前辈的意思，方某，四样宝物，斗尊鉴在方某身上。灵尊鉴，自然也可以取得。只是，不知佛尊鉴与指天剑，在何处？”
    阎巫山神色严肃，道：“佛尊鉴，在严霸天手中，不过，他已经不名严霸天，皈依佛道，法号‘释心’。他早就大彻大悟，得无上佛法，从世俗解脱，对我更有愧意，佛尊鉴，你直接朝他要就是。”
    “指天剑，在陈自在手中，要想取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陈自在虽然不问世事，性格却比以前还要怪癖。你最好带着释心和尚一起去一趟。”
    “灵尊鉴，你可不要轻视。多易必难，不要把人心想得那么简单。我想你也明白，政局变动下，任何风吹草动，对于他们而言，都无比敏感。尤其主政的是一帮老顽固与毛头小子的时候，说翻脸就翻脸。并且灵修部落，和隐世势力的联系比较多，这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方天画肃然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好，你的心智比常人成熟许多，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阎巫山微微一笑，“四样东西集齐以后，就回无忧山庄吧！我和出云，等着你。”
    “再会！”
    方天画抱拳告辞。
    “方兄弟，等等。”
    阎出云突然说道。
    “出云兄，何事？”
    “无忧姑娘，你不去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