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心头咯噔一声,忙问道:“伤势如何?”
“不打紧,”赵玦道:“韩赵娘子无须担心,小伤而已。”
“骨折怎会是小伤呢?”
“只要骨头并未折断穿刺皮肉,这般伤势医治容易,痊愈也快。赵某骨折过,由疼痛分辨得出这回伤得尚轻,只是行动仍然疼痛不便。”
原婉然很过意不去,道:“你都骨折了,还将我从河岸挪进树林……”
赵玦道:“夏日多雨,万一上游或本地大雨,河水泛滥,人留在河岸有风险。”
原婉然原意指赵玦带伤挪动她,很是艰难。
赵玦单腿骨折,无法站立施力,要想挪动她又保护自家伤腿,大抵只能坐在地上挪动一截,再拖拉她一截。
原婉然被他拖了一程,身上却无刮擦疼痛。
她料想赵玦先将她移到斗篷上,慢慢拉扯斗篷,沿路将她往地面较平坦的方向拖动。他下身衣裳和斗篷上那许多皱折和刮痕大抵就是这么来的。
这人救护她可谓费心耗力,可是并未接她的话茬谈及搬人辛苦,反倒顾左右而言他,说起安危考量,这是不欲她太过内疚自责吧?
这赵玦不单是好上司,亦是善心人。
赵玦温声道:“韩赵娘子,请你先行寻路。”
原婉然把头一摇,道:“我们一块儿走吧。我走了,倘或赵买办遇上狼或野兽,怎么办呢?两个人相互照应,还能搏一搏。况且赵买办独个儿怎么找吃食?”
赵玦道:“人有饮水,纵然不进食也能撑上数日。此处邻河,水源不成问题。韩赵娘子大可放心,先行寻路脱困。”
“如若我路上有个闪失回不来,怎么办呢?”
赵玦平静道:“赵某领受韩赵娘子好意。但是山中觅食难,你我皆已一日粒米未进,两人相偕同行,我必拖累娘子脚程。万一找不着食物,两人体力消耗殆尽,一个也走不脱。”
原婉然道:“赵买办顾虑的是,不过夏日万物生长,山里觅食虽难,也未必太难,我们先走一程子再作打算。姑且不说别的,这树林就不适合安身,遇上刮风下雨没个躲处。”
“就说你我同行,”赵玦将手比了比他骨折的小腿,“如此光景,赵某也无法行路。”
原婉然怔了怔,赵玦见状得知,这村姑尚未思索这道问题。
随即她偏头深思,一会儿眉心似有若无微蹙,双颊渐渐洇出霞光。
她青春年少,双颊尚存几分稚气的丰腴,当那细白肌肤透出绯红,赵玦不期然想到水蜜桃,熟了的水蜜桃那薄薄皮子上亦有这般纤雅微淡的红晕。
人一咬下那等粉嘟嘟的果子,在牙齿划破果皮、深入果肉的刹那,扑鼻便来桃子独具的甘甜馨香,齿舌迎上娇嫩多汁的果肉……
赵玦心头一凛,立时由原婉然脸上别开眼,将这分莫名其妙的浮想从脑海狠狠甩开。
必定是这阵子自己保养太过,娇气了。赵玦忖道,因此仅仅饿了一日居然记挂起吃的,当真跌份。
原婉然那厢专心寻思,该如何挪动赵玦。
她起初有个主意,省事方便,可是不大妥当。
第二个法子是让赵玦拄着木杖行走,然而此处并无可以充作拐杖的树干。而且野地地面凹凸不平,让赵玦单脚拄杖行走更不稳当,万一跌跤岂不要令他伤势雪上加霜?
若是她仿效赵玦先前处置,以斗篷拖动他也不切实际。
先不论她体力能否负荷,赵玦的斗篷被拖上一小段路便几欲破裂,要耐得住长路拖行的磨损,唯有木板能胜任。那么又回到老问题,野地里上哪儿找适合拖拉人的木板呢?
最后原婉然终究兜回那个她最先想到但是以为不妥的主意。
只是这话要宣诸于口教她有些难为情,掩在袖里的纤手不觉攥紧裙子,红脸细声道:“那……赵买办,我扶你,你搭我的肩走。”
这关头,又承赵玦的恩情,她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赵玦料定原婉然不至于蠢到想不出搭肩扶行的点子,不过以她的端严性子必要扭捏上好一阵。
毕竟想当初,他在绣坊花架下昏倒,被她前来搭救拖扶,一度倒在她膝上。事后他顾全她脸嫩,谎称当下无甚意识,实则依稀感觉自己一挨着她,便吓得她跟什么似的叫了出来。
不曾想这时她倒是当机立断,迅速放下平日矜持。
赵玦存心问道:“假使府上晓得……”
原婉然粉脸犹自泛红,听他话中意指自家丈夫,口气当即坚定:“不打紧,我做任何事,我家相公不会有二话,只会叫好。何况赵买办是我救命恩人。”
她言辞之间笃信丈夫,只差拍胸脯保证,赵玦面上温颜聆听,肚内冷哼:来日方长,且走着瞧。
原婉然话音甫落,便转了个念头。赵玦顾忌她两个丈夫感受,可是以己度人,本身亦有此烦恼呢?
她遂问道:“赵买辧是否担心我们这么做,府上家眷要不快?”
这下轮到赵玦微怔。
“赵某仍是孤家寡人。”他由原婉然疑惑神色瞧出些端倪,“韩赵娘子以为赵某有家室?”
“啊,这,我不曾刻意打探。”原婉然摇手,赶忙澄清:“委实是顾记裁缝铺和绣坊开在一处,赵买办在裁缝铺订做女款衣裳,说要送房里人,消息自然传到绣坊那儿。”
赵玦淡淡笑道:“原来如此。那是赵某存心放的风声,借裁衣买个清净。”
他话语含糊,原婉然思及过往光景,倒不难推敲出他的用意。
绣娘们中意赵玦年轻有为,人物风流,见他现身绣坊,便伺机相随。此举难免打扰赵玦办事,大抵他不胜其扰,遂迂回制造多情假象,让那些绣娘打退堂鼓,又不伤彼此和气或颜面。
原婉然因说道:“既然赵买办无有家室上头的顾虑,我们就这么辧吧。”
赵玦略微考虑,终于松口:“如此,赵某有劳韩赵娘子了。”
原婉然道:“哪儿的话,多亏赵买办将我从虎口里救下。”
蔡重已遭赵野去势,无法轻薄她,但此人恶毒下作,她若落入他手中,脱层皮都算轻的。
她又道:“也谢谢赵买办将我从河中救起。”
赵玦道:“如今赵某则要倚仗韩赵娘子搭救,逃出生天了。”
原婉然忖道,赵玦落难,推始祸源,还不是因为自己吗?
不过这些前因后果姑且留待日后再说,如今脱困要紧。
她遂问道:“赵买办,你可知蔡重将我们带往何地?”
赵玦道:“赵某以脚程推算,此处离京城尚不很远。”他望向远方山脉,道:“京城周围,唯西、北两面环山。假如我们人在北山,那便难办了。北山高峻,地方荒凉,少有人家。”
原婉然心存指望,道:“兴许我们在西山呢,那便容易许多。”
她续道:“西山山势相形低,从山上到城郊,京城许多富贵人家都在此处置别业,远近也有村落。我们走上一程路,没准能找到什么村居野店。”
去年赵野曾在一位富商的西山别业小住,为其作画。在那别业,他遭一位化名小月的婢女设计仙人跳。当时他使计化解,事后下山返京,途中教小月候在山林寻他晦气,两人一度动了兵器。
赵野归家,把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告知原婉然,顺带提过西山风土。
原婉然这时搜索记忆,记起赵野还说过某事,脸上侥幸期盼之色便黯去几分。
赵玦因问道:“韩赵娘子,怎么了?”
原婉然道:“西山有一点不好:附近荒僻处不时有拦路打劫,从前只是零星案子,去年闹得却凶。”
赵野当时和小月动武用的袖箭,最初便是为了防范匪类而备下。
赵玦道:“这事赵某亦有耳闻,去岁冬季有批宵小结伙蒙面打劫。最后一次劫案发生在今年暮春,那批人犯案离去不多时,捕快恰好巡查到案发当地,他们快马加鞭由后追赶,最终仍旧跟丢。那回劫案的事主目睹贼人面目遭到灭口,幸而救活了。官府根据他的描述画下那批人的形貌特征,动海捕文书悬赏查缉,不过至今一个疑犯也没捉着。”
_φ(ω`_) _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线 _φ(ω`_) _φ(ω`_)
赵玦在绣坊花架下昏倒,被婉婉救扶的情节出现在69章;他让裁缝铺裁衣,制造“有屋里人”假象的情节出现在153章。赵野和小月周旋的情节发生在164~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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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我扶你rǒuseωǒ.∁ǒ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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