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的表演能让歌剧院的演员们都感到惊艳，他们当然也不例外。
    但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明星，心里怎么想，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待他完成表演，康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刚才在那边，你也是唱的这个唱段吧？”
    江烨点头。
    “你只会唱这段？”
    这话问得，称得上角度刁钻。
    江烨的表演通过海选绰绰有余，要在这上面挑刺却是显得自己不专业。
    但若只是夸赞，又怎么能表现出自己的资历呢？
    康钰知道，以江烨的实力，这段表演在播出时肯定会得到保留，她要拿出歌坛前辈的风范。
    导师面前都有麦克风，她这句话问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江烨身上。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
    来参加海选的选手，能集中精力准备好一个节目已是极限。
    他们大多都是业余爱好，就算是艺术生，舞蹈或歌曲，都需要精心编排和大量的练习。
    在这之前，也没人告诉他们要先进行一次初选，江烨并没有错。
    但这是舞台。
    如果回答“是”，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实力有限。
    四位明星导师中，以康钰资历最老，她既然问了也不会有别的导师解围，江烨必须回答。
    面对明星质问所带来的压力，换做别的选手可能会慌，但江烨只摇摇头说：“当然不止。”
    “那你另外唱一首。”康钰说。
    “要听哪种？”江烨问：“歌剧、音乐剧、摇滚、还是流行？”
    这句话一说，神情严肃的柳一铭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康钰说：“钰姐，这孩子够狂啊。”
    “年轻人嘛，是得有点锐气。”
    康钰立住歌坛前辈的人设，当下不以为忤道：“你学歌剧，歌剧音乐节应该都难不倒你。那，就唱首摇滚？”
    在江烨给出的四个选项中，摇滚是距离他最远的。
    安子画看着场中的江烨，坐直了身体。
    作为在湘南卫视选秀节目中出道的她，这次答应回来做导师，不仅仅是冲着高额报酬和节目曝光度。
    “好。”
    面对康钰给出的选项，江烨没有犹豫。
    摇滚是一种精神、一种态度。
    看起来，的确是和站在舞台上帅到逆天的江烨不沾边。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反之亦然。
    无论怎么看，江烨都是一个顺风顺水长大、没有受过挫折的，优秀的人。
    意气风发的年纪，很难唱出摇滚的内核。
    但只有江烨知道，他骨子里藏着一个沧桑疲惫、备受磋磨的灵魂。
    “我需要一把吉他。”江烨提出要求。
    他知道，对于被导师看好的选手，节目组不在乎超过时间，更乐意满足他临时提出的要求。
    不止是《全民偶像》，其他的选秀节目也都更侧重于舞蹈和唱歌表演。
    无他，这两样是观赏性最强，也是最能被直观感受到的。
    为了节约时间，防止现场出现临时状况，吉他、键盘这样的常规乐器就备在舞台一侧。
    很快，一把吉他就由一名统筹送到了江烨的手里，同时替他调整好话筒支架。
    江烨坐在高脚凳上，通过试探几个音调整着琴弦。
    没有人催他，都明白想要呈现一个好的表演，这是必经过程。
    能随便拿起一把吉他就开始弹的，要么是技艺出神入化，要么就是只略懂皮毛。
    江烨并不属于这两种，他对吉他的熟悉程度远不如从小学到大的钢琴。
    但对于他接下来想表演的这首歌，吉他才是最合适的乐器。
    在开始演唱前，他把做好造型的头发用手抓乱。
    额发凌乱，双唇紧抿，拨弄琴弦的手指骨节分明。还没开始唱，他整个人就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sweet dreams》。”江烨抬头看着导师的位置，也是看着正注视着他的镜头，给了一个桀骜叛逆的眼神。
    安子画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得分明，从这个眼神起，江烨就已经开始表演。
    “演唱”是两个字，但大部分人都在“唱”，用技巧用情绪去唱，却很少能做到“演”。
    但其实，只有当“演唱”是一体时，才能牢牢抓住观众。
    可是这样的表演状态，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才只是大三的学生身上？
    要知道，就连有些成名歌手，也达不到这样的状态。
    安子画的身体往前倾着，仿佛这样就能更清楚地看清江烨接下来的表演。
    《sweet dreams》这首歌有很多个版本，被众多歌手翻唱，江烨唱的是曼森的版本。
    名为甜蜜的梦，却是在颓废中撕裂、在黑暗中唱着前进的哥特式摇滚。
    摇滚得不能再摇滚。
    随着吉他声，江烨低沉的音色响起，慵懒、沙哑，带着绝望。
    与刚才热情洋溢地唱着《饮酒歌》的那个江烨，完全是两个人。
    康钰陡然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江烨。
    什么是天才？
    这就是！
    还用质疑吗？
    随着“some of them want to be abused”这句歌词的结束，节奏猛然变得急促，是长达二十多秒的间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江烨此刻的弹奏状态所吸引。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指在吉他的琴弦上急速弹奏。
    曼森翻唱的版本在这里也是间奏，会进来鼓点、贝斯、键盘等乐器，铺垫出摇滚的层次与气氛。
    但江烨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弹出了一个乐队的气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偌大一个商场，此刻竟然停止了所有的喧嚣，只剩下舞台中间的江烨，和他弹响的吉他声。
    他不用给表情，只用肢体语言就准确地传递出他此刻的状态，让所有人期待着他再次开口演唱。
    江烨再次开嗓：
    sweet dreams are made of this
    甜蜜的梦由此组成
    who am i to disagree?
    我该与谁争执
    travel the world and the seven seas
    我环游世界和七大洋
    everybody's looking for something
    每个人皆有欲求
    some of them want to use you
    有些人想利用你
    some of them want to get used by you
    有人想被你利用
    ……
    是在黑暗中挣扎的渴求，是看见一丝光明转瞬又失去的绝望，是身处深渊的呐喊，是彻底看透一切的疯狂，是想要认命却不甘心的撕裂……
    音乐无国界。
    哪怕听不懂歌词，现场的人也被江烨拉入到他的情绪中，各有体悟。
    甚至，有人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