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接下来的时间，白雾一直沉浸在阅读里，他时而露出失望的神情，时而皱眉，但并没有显得很痛苦。
    林无柔甚至觉得也许所谓记忆植入，代入感也不会有那么强……或许我上我也行？
    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因为好奇档案内容，做出猪队友行为。
    在白雾查看各种档案与病历的过程里，林无柔试探了几次，损了白雾几句，发现白雾没有反应。
    白雾在进入记忆的过程里，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于是几个人就聊起了他。
    “队长，这新人还挺有趣，你从哪里搞来的？”林无柔看向五九。
    众人倒是挺诧异，要从这人嘴里得到还挺有趣的评价，属实难得。
    “还记得之前让审讯组参与的调查么？关于第三第四层，那群贵族私下开设的赌局。他是其中的一名奴隶，被流放到蓝色区域，赌局内容便是白雾能够存活多久。”
    五九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是白雾第一次前往塔外，这次是他第二次前往塔外，第一次他在蓝色区域单独生存接近两小时。而且是极温区。”
    “极温区……”王势瞪大眼睛，
    那种要么七八十度，要么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如果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缓和区域，半小时下去，人就得死……
    “有趣的是，庄家为了让白雾尽快死亡，让赌局看起来有趣点，派了个杀手前往那个区域暗杀白雾。但被白雾语言煽动出了情绪，附近的恶堕嗅到了气味，将杀手杀死，而后白雾夺走了返回轮盘，回到高塔，由此，才被我找到。”
    这操作确实让人意想不到。五九所说的，其实是在明示，白雾似乎是一个恶堕绝缘体。
    “恶堕杀死了前来赌庄的人，却没有感应到这小子……也就是说，就算在极温区，他也一直镇静？”
    林无柔难以想象，一个人在酷冷酷热的环境里，一脸淡定的样子。
    “白雾……应该是缺乏某些情绪。”尹霜忽然说道。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管他的，只要不是反社会，在咱们这，这小子就是一把利器。”
    林无柔第二次给出了正面评价。
    这个时候，白雾其实已经清醒，意识再次从恶堕的记忆里解脱。
    但他很腹黑，继续维持着之前的样子，心跳乃至呼吸都不曾变过，听着众人对自己的评价。
    内心深处，白雾也很想知道，这些人是否值得信任。
    “所以贵族没有来找麻烦吗？队长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返回位置的？第四层的赌局，我记得查了很久，几乎没有任何线索。”
    “当时有一个女人打了电话，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让我赶在赌庄的人之前，将白雾救下来。”
    “女人？”王势皱起眉头。
    “这件事还在查，暂时没有眉目，只能确定女人来自第三四层，至少是个贵族。返回高塔后，我会问问白雾。”
    “他能知道个什么？”林无柔轻哼。
    五九认真的说道：
    “如果仅仅是情绪缺失，不足以在极温区生存的，能够合理利用周围的环境，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作战方法，这才是我看中他的地方。”
    商小乙点点头。
    他能够感受到，白雾和自己一样，似乎对恶堕比较感兴趣。
    但自己单纯是想杀戮，用兴奋来压制恐惧，白雾则是根本没有恐惧，纯粹的感兴趣。
    五九一路观察白雾，比众人更了解白雾的冷静与理智，尤其是白雾醒来那天，在审讯组审讯室里的表现。
    老刘当时可是想直接从自己这抢人的。
    “所以会有可能，忽然某一天，有个贵妇来问我们要人？到时候咋办？”王势可不希望白雾被抢走。
    五九的语气还是那副云淡风轻：
    “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白雾略感舒服。
    这群队友虽然都不怎么正常，但怪胎也有怪胎的可爱。
    其实调查军团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白雾就已经想过，会否是调查军团有人参与了赌局。
    但五九在调查军团地位不低，如果五九也不知道，意味着这件事并不简单。
    白雾没有多想。
    约莫过了三十秒，他开始轻轻加快呼吸速度，示意五九等人，自己的意识从恶堕记忆里返回。
    众人也都感应到，不再多说什么，仿佛方才的对话不曾发生过，一个个神情自然。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五九问道。
    “时间过去多久了？”白雾反问。
    “四十分钟。”
    “有一点发现，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还没有找到关键的破局信息，我继续翻阅，你们再等等。”
    白雾说着话，又从书架上排，拿出了一本病历。
    后面的几本病历，依然会让白雾感受许多实验体在变为恶堕前，甚至已经变成恶堕后的痛苦记忆。
    但白雾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甚至逐渐试图掌控在恶堕记忆里的主动权。如果把记忆比作一段连续的影像。
    那么白雾为了搜寻很多细节，加上反复体验了好几次这种记忆，现在已经能够“暂停”“倒退”“快进”影像内容。
    也可以自由的退出。
    病历上依附着第四栋那只最强恶堕的怨气，所以才会看到种种记忆，不过即便是怨气的主人，也没有想到……
    会有一个人类，情绪能够完全不受恶堕记忆影响。
    于是在白雾翻开第十一本病历的时候，记忆出现了一点小变化。
    “2027，0206，新春佳节，甲三的螺旋手臂改造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便是将其投入到实验中。城市外围的那些怪物，变异程度越来越高，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如果那个人的说法是对的……那么还有一年时间，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被怪物统治……可那座塔呢？我从来没有看到他所说的塔……”
    从前面白雾就已经发现，医院在制造怪物，而这个世界还没有进入高塔时代，但正处在过渡期。
    城市外部，甚至一些城市内部，都出现了各种怪物，也就是恶堕。
    医院的病历里，最早提到的时间是2023年，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为了和恶堕抗衡，坚持了好几年，医院毫无疑问是邪恶的，哪怕他们的目的，是想着研究出可以操控畸变方向，且可以控制的恶堕。
    再就是好几封病历里提到的，一个神秘的存在。
    这个人似乎有着无比渊博的知识，为医院的人解答了不少疑惑。
    “是以利亚的老师么？高塔尚未出现，但前面以利亚提到了塔……所以两座塔的确不是同一座塔。”
    如今供人们生存的塔，极为巨大，这座塔不可能凭空出现。
    这次调查，对于五九一行人来说，也仅仅是发现了一座研究恶堕的医院。
    恶堕如何来的？人们是如何来到塔内的？这一切依旧是未知。
    原本准备退出这段记忆的时候，白雾忽然发现……退不出去了。
    记忆还在继续。
    他正在体验实验体甲三遭受的痛苦，螺旋手臂，是手臂能够如同金刚钻一样旋转的武器型躯体。
    这种畸变属于普通畸变，但要承受异常难忍的痛楚。
    畸变对这些痛苦无法做出正确的情绪反馈，但痛这个感觉是存在的。
    白雾是越痛苦，思路越清晰的体质，可身体也因为剧烈的疼痛，使得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我被盯上了？”
    白雾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无法退出恶堕的记忆，很有可能是第四栋的小可怜，开始“特殊照顾”了。
    果然，他的头虽然无法扭动，但眼角的余光，能够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长发，身高比五九还矮一点的娇小少女。
    只是白雾看不到脸。
    “为什么没有鳞片的人，会不配找女朋友啊？”少女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她的声音很清澈，与以利亚完全不同。
    以利亚恶堕化之后，声音就像锈蚀的金属在摩擦。而红裙少女，只从白雾眼角的状态看过去……和正常人几乎一模一样。
    白雾皱眉……
    合着自己之前在其他恶堕记忆里说的话，她都听得到？
    这应该就是第四栋的大boss，如今整个第九病院的主宰，小可怜。
    但白雾就像是梦魇了一样，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退出记忆，也无法扭动脖子，去清晰的看她一眼。
    “我编的，我只是觉得，它没必要因为长出鳞片而感到恐慌难过。”
    如果恶堕拥有人的外表，也拥有人的理智，那么恶堕还算恶堕么？
    不知为何，小可怜身上散发的气息，让白雾感觉不到凶险。
    “你在撒谎。”小可怜的声音传来。
    “在这么一个任你宰割的环境里，我有撒谎的必要么？我叫白雾，你呢？”
    白雾很淡定，大boss总不至于跟曹孟德一样，好梦中杀人吧？
    最终boss战之前，触发了提前和boss的对话，一般来说，都有可能开启另外的结局。
    这或许是个机会，备注里提到的信息，这一切是小可怜给的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自己只要应对好了，或许能够解锁更多的信息。
    “你在撒谎！”
    小可怜没有回应，她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语气还有些愤怒。
    白雾丝毫不慌，恶堕虽然是性格极端的存在，但他们之前都是人类。
    所有情绪的产生，都有自有逻辑。
    我必须找到她愤怒的原因……或许我需要暂时亚萨辛一下。
    “我没有撒谎，虽然并不符合医生的期望，但若面对危险，鳞片或许能够让它比别人活得更久……变得丑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至少，不要让自己成为弱小的一方。”
    要找到小可怜愤怒的原因，那么我必须代入小可怜。
    她是一个人类频繁折磨，最终怨气滔天，变成恶堕的小女孩。
    我不能被这种没有危险的气质骗了，她说不定是队长都得全力应对的超级恶堕。
    第三栋的陈列室里，这些病历之所以会直接代入记忆，是因为她想让后来查阅病历的人，感受到实验体们遭受的痛苦。
    白雾隐隐找到了破局方向。
    不待小可怜说话，他开始主动攻略：
    “你给我留了一道选择题，钥匙，档案，梳子，我选择了最后一个。其实梳子，本就不存在，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