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还没有大舅哥儿给妹夫送妾的呢。
心里知道只怕这是薛珠儿死在府中,堂兄对自己的报复,大太太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往那姑娘看了一眼。
楚楚可怜,貌美如花儿,又眼睛里都是晶莹胆怯的泪水,实在叫人心生怜惜。
大老爷直面这种脆弱,嘴角微微一动。
薛家老爷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见大老爷果然有些意动,看向大太太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就知道,天底下,哪里有不爱美色的男人呢?从前或许还忍着,如今这人已经是平阳侯,管九门,连薛皇后对他都十分温和,还能只守着一个早就不新鲜了的妻子?
这堂妹,也已经老了。
想到这儿,薛老爷便急忙赔笑道,“宋兄若是喜欢……”
“你想死么?”大老爷终于说话了,只是这说出的话却有点儿不大和蔼,叫正要夸一夸自己府中姑娘的薛老爷惊呆了。
不,不对呀!
“滚!”大老爷立在薛老爷单薄的身体面前,如同一座山一样将花容失色的薛老爷完全笼罩了,这样雄壮的身躯之下,薛老爷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气,惊骇地看着脸色冰冷的大老爷,薛老爷想要再说一句话,竟然说不出来,退后了几步,见眼前的男子死死地看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宰了自己,他再也坚持不住,拉住了也惊呆了的那少女,转身就要逃走。
这气场太可怕,那什么,闺女的死,原谅他无力报仇了!
正要泪洒平阳侯府,薛老爷却突然听到后方,大老爷淡淡地说道,“站住!”
“难道宋兄……”他就说,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拒绝这样的美色!装模作样罢了!
薛老爷心中的悲戚顿时消散了,满面含笑地转过身来,正要说点儿什么叫大家有个台阶儿下,好把鲜花儿留在这里,却迎面就见着了一个巨大的铁拳,那铁拳带着几分风声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这有些瘦弱的男子惨叫了一声,竟被一拳打飞,落在了外头的地面上,正要起身,却见大老爷冷淡走来,拎小鸡一样拎起了这个男人,饱以老拳。
夷安初时还能听到几声惨叫,后头就彻底地没有声息了。
那仿佛还很柔弱的姑娘已经彻底地柔弱了,抖得跟筛糠似的。
“拖出去,叫他们滚蛋。”大老爷揍了手里这个竟然无耻地上门打自家媳妇儿脸的家伙,觉得算是给媳妇儿松了一口气,这才丢垃圾一样将已经只剩一口气的薛老爷丢在了地上,回头与身旁的护卫吩咐了一回,自己命人端了净水细细地,里里外外地洗了手。
媳妇儿说过,脑残会传染,触碰过后,一定要洗手。
一群小辈已经被大老爷折服了,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
大老爷坐在转头噗嗤一笑的大太太的身边,见几个小辈都表情很怪,看着自己如同看怪兽,顿时沉了脸,冷道,“好好吃饭!”
“父亲真是辛苦了!”做了这么大的运动,长安县主很狗腿地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放在大老爷的碗里,眨巴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大老爷定定地看了看碗里的鸡腿,想到这是闺女给夹的,又见到闺女的眼神,心都要化了。双手有些颤抖地捏着筷子夹起来细致地吃了,不是大太太手快抢出了鸡骨头,仿佛连这骨头都要嚼碎了吃掉。
“表姐夫吃这个!”七皇子两只肥嘟嘟的脸颊红扑扑的,看着大老爷的眼神崇拜极了,急忙跟着给夹了好大一个肉丸子。
这个是皇子来着。
大老爷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儿饿了,没有辜负小舅子的爱心。
一侧夷柔与宋衍红着脸往伯父的碗里夹菜,两双眼睛里带着期盼,实在叫大老爷不能拒绝。
大太太一个愣神,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破孩子不停地给自家夫君夹菜,半个席面转眼就没了。
“父亲大人,方才好生威武。”夷安已经想不到什么萧翎了,满眼都是自家老爹。
在闺女这种崇拜的目光里,淡定沉稳的平阳侯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越发威风凛凛。
七皇子已经只知道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为人夫着,这样的事,不该叫妻子顶在前面。”大老爷说这个的时候,目光落在肃容听自己说话的宋衍的身上,声音沉稳,又一种说不出的承担,淡淡地说道,“妻子是娶来爱护的,不是为了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见宋衍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他便继续说道,“若是一个男子,连自己的家与妻儿都不肯全心爱惜,如何能叫人放心他在外头的行事呢?”
见微知著,可见人心。
夷柔掩住了目中的复杂,低头不语。
这,或许就是伯父与父亲的不同。
伯父爱惜伯娘,护着妻儿,这样有承担的男子,他走得也比旁人要远得多,如她的父亲,那样的人,永远都不明不白,仿佛连人生都是一团乱,所以困居山东,一大把年纪,却依旧是个微末小官。
她喜欢伯父与伯娘的这个家,因为这个家,叫她真心感到温暖与舒心。
想到这里,夷柔释然地笑了。
她的父亲与母亲没有办法决定,可是她日后的人生,也要这样快活,不负这生来一遭才好。
夷安侧头,只觉得夷柔身上又有些从前没有过的气息,这气息叫她很喜欢,见姐姐此时抬头对自己偏头一笑,不由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大老爷说完话,沉默地看着几个孩子露出了笑容,目中也现出了温和来。
“只你是个大好人。”大太太掩着嘴角笑了,见大老爷目中露出疑惑,显然不明白为何薛家竟然有这么一手,便解释道,“白天里,清河郡王给你闺女出气,掐死了他们家的薛珠儿。”
“掐死的好,不是他,我也要这么做的。”大老爷冷冷地说道。
“孩子都是叫你这么惯坏的。”大太太嗔了一句,然而表情明显很愉快,见大老爷不说话了,很是她说什么是什么的意思,这才继续笑道,“叫我说,清河郡王也很……”
“哼!”大老爷鼻子里默默地喷气。
作为亲爹,他自然是看不惯一切想要叼走白嫩嫩闺女的狼崽子的。
“萧翎不错。”夷安便在一旁公平地说道,“诚心,日日上门,这也是一种看重了。”
大老爷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看着闺女眼里的欣赏,莫名心塞。
“天天上门?!”顿了顿,平阳侯大人反应过来,脸色就很不好看了,犀利的目光看了抬眼看天的闺女侄儿侄女儿一眼,却舍不得去瞪媳妇,只能用威严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不知道,个狼崽子竟然天天上门报到呢?
想到之前还觉得萧翎竟然敢不上门,明显是不大看重自家闺女感到愤怒,如今听见清河郡王天天上门,大老爷又觉得不好了,眼瞅着闺女要被叼走,大老爷便冷道,“他不上朝了么?!”
“仿佛是今日陛见之后,就开始上朝了。”夷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老爷心里摩拳擦掌,想着明天就大清早上套萧翎麻袋。
“您悠着点儿。”夷柔见大老爷眼里冒凶光的,想到自己也要嫁人,再想想岳西伯府唐安的那小身板儿,动了动嘴角,小声说道,“不好往死里打的。”
宋衍听着嘴都抽了,撑着头不说话。
“岳西伯府,都上门下聘了吧?”夷安觉得萧翎已经很苦逼了,不需要再被抽打,急忙祸水东引,在姐姐慢慢睁大的眼睛里,十分机智地说道。
“岳西伯府?”大老爷在夷柔赔笑中,慢慢地想了想,这才冷淡地说道,“改日,我与他谈谈。”
好好谈谈,叫唐家小子知道知道,应该怎么做平阳侯府的女婿,也就是了。
夷柔拼命地低头。
她觉得自己很需要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告知一下流年不利的唐小爷最近不要出门,恐有血光之灾。
“来日,不管什么时候,若吃了委屈,便回家来。”大老爷见沉默了片刻,这才沉声道,“宋家男人在前头拼命,就是叫你们都一生平安喜乐的,不要想着自己嫁出去了,就不是宋家的人了。”他见夷柔飞快地看过来,看着这个心事多些的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说道,“一日是宋家女,一生就都是,不要因自己心中的介怀,就与家中生出疏远。”
“伯娘早就与我说过了,哪里要大伯父再说一遍呢?”夷安心里酸楚得不行,忍住了眼泪,这才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前些时候,山东老家来信了,除了二太太给她拉过来的嫁妆,就只有二老爷厚颜无耻的一封家书。
二老爷显然觉得生了儿子闺女不用自己养,婚事前程都不用自己操心很轻松很占便宜,在家书里特别“磊落”地告诉自家大哥,闺女儿子的前程他信兄长呢,万事不必与他说了,只劳烦兄长嫂子都给他帮衬好了,别叫他操心也就完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宋家二老爷是个没用的人。
仿佛大老爷回家的那一顿狠揍,彻底地揍碎了二老爷的廉耻,从前还要些脸面,如今算是彻底不要脸了。
夷柔见了这书信就关起门来大哭一场,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无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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