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铭神色一动。
吕侧妃心下冷笑,又说道:“东宫太子妃常氏出身开平王府呢,她父亲常遇春是皇上最信任的武将,身份够高贵吧,娘家还有两个国公爷亲哥哥撑腰,我不也照样把嫡支压的无法翻身?太子妃死了,嫡长子朱雄英也死了,剩下一个朱允熥资质平庸,不足为惧。亏你还是将门虎女呢,怎么胆子连我这个出身书房门第的淑女都不如?”
邓铭大惊,“你……太子妃和朱雄英都是你杀的?”
吕侧妃淡淡道:“朱雄英死于痘症,太子妃因痛失长子而郁郁而终。邓铭啊,只要你找准时机,撇清自己还不简单?最重要的是你娘家强大,秦王也站在你这边呢。哪怕有一点点小纰漏,他们也会替你圆回去的。”
邓铭心动了,迟疑道:“可是王音奴在燕王妃的山庄里,徐妙仪心思缜密,山庄几乎水泼不进,我鞭长莫及。”
吕侧妃说道:你就不能放出诱饵把鱼儿调出吗?”
邓铭拉着吕侧妃的手,急切的问道:“怎么掉?教教我。”
吕侧妃伸出一个巴掌,“这就是最香甜的鱼饵。”
邓铭一愣,“用手?”
长了一副猪脑子,难怪一手好牌都打的稀烂。吕侧妃强忍住嘲笑,低声说道:“王音奴和老五有情。”
邓铭还是不解,“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们两个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周王整天泡在医馆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吕侧妃只得手把手的教她,“老五经常开药方,你找人临摹他的字迹有什么难的?记得写的动情一些,王音奴如果不出现,他就寻死。再偷一个信物一起送去。然后你随便找个男人赴约,迷倒王音奴……然后捉奸在床,逼王音奴羞愤自尽。”
邓铭拍手叫好:“果然妙计!如果王音奴忍辱偷生,不肯自尽谢罪,帝后也不会容一个失贞的女人当王妃!到时候也会赐她一死,以保全皇室的名声!”
吕侧妃笑道:“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邓铭欢呼雀跃的离开东宫,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的密谋此事。朱允炆从屏风后走出来,“这个傻女人真能得逞?”
吕侧妃冷冷道:“如果得逞,邓铭当了秦王妃,凭她的性格,终于翻身当了正室王妃,必然要摆一摆长媳的架子,压燕王妃一头,秦王和燕王都是疼媳妇的,两个王爷必然交恶,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如果邓铭没有得逞,我们就主动把此事捅出去,邓铭得到严惩,连累卫国公府邓家都造贬斥,秦王必定因治家不严再次圈禁皇陵,皇上从此对秦王绝望,我们东宫就少了二皇子这个劲敌。成与不成,对东宫都是有利的。”
有了吕侧妃这个“人生赢家”珠玉在前,邓铭开始重拾信心,计划对付王音奴,连做梦都是她戴着亲王妃的九翟冠领旨谢恩的场面。
“铭儿!醒醒!”
芙蓉帐里,美梦被枕边人秦王朱樉吵醒了,邓铭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恼怒的随手将枕头扔过去,“滚!不要打扰我睡觉。”
枕头正好砸到了朱樉的面门,从小就让着邓铭,他并不往心里去,依然摇晃着她的肩膀,“宫里敲响了云板,五城兵马司半夜走上街头,四处张贴告示,皇后娘娘去世,皇上罢朝三日,快快给孩子们换上孝服,我们要进宫举哀。”
马皇后走了,洪武帝守在妻子遗体旁边,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皇子公主们跪求劝食,尤其是东宫太子哭得最为凄惨,他前几日和朱允炆在御书房雪地里给老师宋濂求情,朱允炆年轻力壮,一碗姜汤没事了,但是朱标身体虚一些,染了风寒,即将病愈时,又遇到马皇后国丧,病体不堪重负。
朱标端着燕窝粥,跪在洪武帝膝下,“父皇,您就用一点吧。”
洪武帝不理会,朱标将粥碗高高举起,不肯放下,身后的皇子公主也跟着一起劝食。
洪武帝置若罔闻。朱标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光,粥碗在手中猛颤起来,一旁朱允炆见势不妙,忙帮父亲端起粥碗,就在这时,朱标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晕倒在洪武帝脚边。
“父亲!”朱允炆和朱允熥慌忙扶起太子。
“大哥!”皇子公主们也都围了过去。
又是一阵慌乱,周王朱橚懂得医术,几根针下去,将太子唤醒了,这时胡善围带着太医进来,太医诊脉过后说道:“太子并无大碍,就是连日劳累,加上病体尚未康复,故眩晕倒地。”
妻子去世,长子病倒。洪武帝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一脚将可怜的太医踢翻了,骂道:“庸医!太子不过是伤风,怎么还不见好?皇后的病那几天明明有所好转,还陪朕去御花园赏雪了,怎么突然就去世了?是不是你开错了药,害死了朕的皇后!”
太医忍痛跪地,“微臣冤枉啊!伤风这个病症因人而异,有的几天就好了,有的十天半月也不见好转;至于皇后娘娘的病……娘娘并没有宣微臣瞧病。”
洪武帝怒道:“太医院派了谁来给皇后看病?把太医院院判叫来!”
院判大人抖抖索索的来了,说道:“回禀皇上,太医院最近派太医去坤宁宫给皇后请脉,都被皇后拒绝了,说身体无碍,微臣也不能强行给皇后诊脉啊。”
周王朱橚长叹一声,站出来跪下说道:“父皇,母后前几日好转,其实是回光返照。母后慈悲,菩萨心肠,拒绝太医院诊脉,是自知大限已到。将来病逝,父皇盛怒之下,可能斩杀治病的太医,所以只宣过儿臣进宫针灸,缓解疼痛而已。”
马皇后太熟悉自己丈夫的脾气了,胡惟庸、李善长谋反案牵连着甚众,朝中血流成河,诏狱里挤满了罪臣,日夜哀嚎不绝。唯一能劝阻洪武帝放下屠刀的只有马皇后,马皇后一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太医。
所以马皇后拒绝太医院的请脉,只要周王朱橚进宫,因为朱橚是皇子,洪武帝绝对不会对自己儿子下狠手。
这是马皇后对大明帝国最后的守护。
太医院院判大人和诸位太医逃过劫难,先是一愣,而后齐齐大哭,“皇后娘娘!”
这是妻子最后的遗愿,洪武帝捏了捏拳头,忍住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部砍头,送去陪葬的念头,骂道:“还不快滚!好好医治太子,将功折罪,否则朕活剥了你们的皮!”
除了身怀六甲的马氏和徐妙仪在家里养胎,其他皇室成员都亲眼见到太医院逃过了灭顶之灾。秦王妃王音奴穿着一身重孝站在角落,宽大的缁麻袍袖里,藏着一封密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一口气写完邓铭的作大死
☆、第254章 鸳鸯□□
鸡鸣山燕王府行宫。
王音奴将密信交给了徐妙仪。徐妙仪打开一看,“字迹虽然是周王的,但老五我是知道的,他娶了冯氏之后就不会纠缠你了,这封信必有蹊跷。”
王音奴点点头,“我进宫哭灵的时候,是一个面生的小内侍塞给我的。周王他生性纯良,即使想要见我,也不会这样鬼鬼祟祟的,假以人手,何况他从来不愿让我涉险,何以半夜约我在鸡鸣寺见面呢?可能又是邓侧妃兴风作浪,觉得我快要回□□了,干脆放手一搏,污蔑我的清白。”
徐妙仪想了想,说道:“八成是邓铭,不过东宫也有嫌疑。你和周王毕竟是叔嫂,又有过一段孽缘,瓜田李下的,随便一点风言风语就能中伤你们,到时候一盆脏水泼过来,你们即使躲过去了,也会看得恶心。不如将计就计,给邓铭一个教训,让她永远不敢再动你。”
王音奴说道:“一切由你安排,我听候差遣便是。”
徐妙仪沉吟片刻,说道:“你这些天装作心思重重的样子,其余的我来安排,要做成此事,且不被皇上猜忌,我需要找锦衣卫毛骧配合。”
马皇后的棺椁入鸡鸣山孝陵入葬。京城禁止屠宰四十九日,停音乐祭祀、嫁娶百日。文武百官素服行礼,文官一品到三品,武官一品到五品的诰命夫人皆穿着缁麻孝衣进宫哭丧。
举国哀凄,过年和元宵节都不曾热闹起来。
正月里,马氏临盆,如愿生下一子,皇室终于四世同堂。洪武帝抱着襁褓里的重孙到孝陵马皇后神位前默默坐了一整天。马氏和马皇后同族,这个孩子融合了朱马两家人的血脉,重孙的出生给了洪武帝慰藉,弥补了马皇后未能生下嫡子的遗憾,于是更加看重皇孙朱允炆了。
洪武帝当晚没有回宫,就歇在孝陵附近的行宫里,半夜鸡鸣山突然起了一阵喧哗,而后很快平息。
毛骧大半夜的叫醒了洪武帝,递过一封书信,说道:“有人算计秦王妃和周王,秦王妃将这封伪装的书信交给了燕王妃,燕王妃和微臣一起将计就计,模仿秦王妃的字迹写了回信,用一名长相和秦王妃相似的女子引了歹人上钩。”
洪武帝震怒,“□□宫廷,污蔑皇族,是谁那么大胆?”
毛骧说道:“秦王侧妃邓铭。”
邓铭效仿吕侧妃的手法,不着痕迹的除掉王音奴,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直到洪武帝来鸡鸣山孝陵思悼马皇后,她自觉时机成熟,就在鸡鸣寺设了局,佛堂的茶水和炭盆里都掺了致人神志不清的迷/药,一旦王音奴被迷倒失贞,捉奸的人手一哄而上,将事情闹开,必定会惊动鸡鸣山行宫的洪武帝,到时候即使王音奴不肯自裁,皇上也会赐死她。
洪武帝怒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狠毒愚蠢的妇人!为了一己私欲,连朕都算计进去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她如愿当了秦王妃,下一个目标是不是想坐在太子妃,甚至皇后的位置上?这个贱人!为了富贵什么都做得出来,早晚要挑唆着秦王起兵造反!偏偏朕的儿子们都是没用的,耳根子软,只晓得听媳妇的,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盛怒过后,洪武帝冷静下来,“秦王妃是朕下旨赐婚,邓铭企图染指王妃之位,是为不忠;皇后新丧,她不仅不悲戚,只知为了自己富贵前程算计,是为不孝;此等不忠不孝之人,朕断然容不得她了!她不配当朱家的儿媳,不配养育朱家的骨肉,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来人,即刻赐死邓铭!”
倘若在平日里,洪武帝绝对不会杀了邓铭,但是马皇后新丧,国孝家孝尚在,邓铭胆敢触犯龙之逆鳞,甚至异想天开利用洪武帝“捉奸”,以坐实王音奴失贞之事,她几乎犯了洪武帝所有的大忌,亲手给自己挖好了墓穴。
富贵不知安分,**不甘侧位。可怜辜负夫君宠,闯下惊天祸患。
天下愚蠢第一,古今作死无双。寄言千金和贵女,莫效此女形状!
□□,邓铭还在梦乡里当着王妃,秦王听到外面的异动,立刻起床仗剑而出,管家哭着拍门说道:“殿下!锦衣卫的人包围了王府!”
秦王连鞋都没有穿,光脚跑出去,顺手关紧了房门,“小点声!别吵醒侧妃!我来应付锦衣卫。”
正月的京城飘起了大雪,秦王光脚踩在雪地里,披着单薄的寝衣,挺胸昂首,仗剑而立,拦住了毛骧。
毛骧行了礼,说道:“秦王殿下,微臣奉皇上口谕,赐死邓铭。”
秦王不信,冷笑道:“邓侧妃是入了皇室宝册的侧妃,母族是卫国公府邓家,还生了一对儿女,父皇怎么可能赐死邓侧妃?定是你勾结燕王府,假传圣旨!”
大明·徐后传_分节阅读_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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