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善从来都是聪明人。
只是她却爱装作糊涂。
夺嫡之争早已开始,各方势力纷纷下水,这京都早已风起云涌,可她却蒙了双眼,骗自己一切安好。
懦弱!
她心中骂自己。
雨水更急,戚善抹了把眼,把眼眶都擦红了。
这些年的一幕幕在她脑海划过。
她想到了小时候大家一起在求知殿学习,她拖着瑞英拎着小饭盒去找魏洵吃糕点,身后魏澹和魏琰还在为谁今日得的夸奖多而争吵不休。
想到了那年夏天在草原,她拉着魏洵骑着小马狂奔不止,瑞英和魏澹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大家的笑声顺着草原的风一直飘了好远。
想到了金秋时节大家去了果园,她哼哧哼哧地爬上果树,拿橘子坏心思地砸魏澹的头,一旁瑞英紧张地看着她,让她小心自己,快些下来。
她想到了好多好多,想到呼吸急促、头痛欲裂。
最后想到了那一日在书房中她拿起那纸张,傻乎乎问魏洵这三个词是什么意思,而他看着书,一脸平静地回没什么意思。
他一向处变不惊,料想那日提笔写下这三个词的时候,也是眼波无痕、轻描淡写。
己巳,麻柳,无音。
戚善把这三个词在嘴中嚼烂,惨然一笑,心中恍惚。
——原来他早就想杀瑞英。
但这并非无迹可寻。
瑞英生父又是杨将军,此去西北后,若是瑞英骁勇善战功绩斐然,只怕在军中不会升得太慢。而他又是魏澹的表弟,若是他在军中获得了支持,同魏澹获得那些支持有什么两样?
他若成长起来,便是对魏洵的巨大威胁。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人不想要。
魏洵肯定也想要。
所以,他杀瑞英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只是!
戚善咬牙,纵马继续狂奔。
他纵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留瑞英,也该考虑到多年同窗情谊,留他一条性命!
他怎么能赶尽杀绝!
已经是深夜,前路无亮,戚善只能凭着记忆顺着北方一路前行。
心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重,戚善的眼却越来越坚定。
没有见到瑞英,她决不能回头!
这一番辛苦赶路终究还是起了效用。
听到前边的小树林里传来的刀剑相鸣声,戚善眼睛一亮,半分迟疑也没有地直接冲了过去,映入眼底的景象却让她目眦欲裂。
她嘶声:“瑞英——”
树林中,杨瑞英正同侍卫们一起与那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缠斗。
两刻钟前他们骑马路过这里,天色昏暗,竟没注意到这地上被人铺了铁钉,扎伤了疾行的马儿。眼见无法控制,杨瑞英只能弃马,脚刚沾地,就看到了突然冲出的这一群佩戴刀剑的黑衣蒙面人。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专门在此处堵截,想要杀了他。
是魏琰,还是魏洵?
杨瑞英心下猜测,沉着冷静地拔剑相迎。
心下有些沉重: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他武功无疑是好的,只可惜寡不敌众。
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那黑衣人的数量却源源不断,打倒了一个,又有几人前仆后继地上来。
杨瑞英纵然有再好的体力,也抵不过这车轮战,身上渐渐带了伤。
挥出来的剑力气越来越小,肩膀和手臂的伤口被大雨淋得痛到几乎麻木。
他冷笑:“有本事今日杀我于此,别让我有机会再踏入京都一步!”
这些蒙面人真的没想让他活着回到京都。
当那凛冽剑意驶至眼前,杨瑞英突然听到了戚善的声音。
她声音有哭腔:“瑞英——”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杨瑞英旋身,恰恰好避过了这致命一剑。
他面无表情地结束了对面人的生命,回头就看到戚善骑马而来。
雨下得极大,她穿着一身白衣,浑身都湿透,一点也不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狼狈落魄之极。在瑞英的记忆里,戚善从小就跟个小姑娘似的,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等到后来长大了,知道自己皮相好,越发注重仪容仪表。
他以前没少嘲笑过她,说她把自己当个不染尘世的仙人,这凡尘简直容不下她。
戚善只理了理袖子,顺着他的话笑:“当仙人极好,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瑞英却没见过这样脏兮兮的戚善。
发冠松散,白袍染了泥水,完全没了平时的浊世贵公子的模样。
倒像是一只落汤鸡。
这念头飘过后,在这危机四伏杀机遍布的时刻,瑞英竟突然有些想笑。
这马来得太快,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
杨瑞英抬头,就见到戚善已经逼近,朝他伸出手,声音喑哑。
她说:“瑞英,握住我的手!”
那手是握笔的手,是执扇的手。
此刻伸出,手掌摊开,手指细长,在这黑夜中白得扎眼。衣袖上扯,露出的手腕也细弱不堪,这世间最文弱的书生的手腕向来不过如此。
杨瑞英笑,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他已顺着她手掌传来的大力,一跃而上,翻到了马背上。
“驾——”
戚善攥紧缰绳,马鞭重重落下,下一刻带着杨瑞英一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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