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站在男人身边为他夹菜倒酒。筷子伸出去,露出一截漂亮手腕,酒递过去,女人漂亮的手多停留了一瞬,红玫瑰故意往对方身上挨。
男人一般不会拒绝漂亮女人,就算不想上床调调情也不错。
“请自重。”沙德良说,这声音并不大,只有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红玫瑰听得清楚。
男人没有看她,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这样不为所动也没有好奇心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红玫瑰拿着酒杯的手一缩,又反应过来杯子掉下来可就糟了,这一桌可都是大人物。
低头却见沙德良稳稳拿着那只杯子,然后杯口一歪,红玫瑰身上一凉,深紫色的礼服腰部湿了一块儿。
“不好意思,一时失手,下去收拾一下吧。”
红玫瑰离席,这一出小插曲旁人不留意,服务生过来擦干净酒渍,又取来一只干净的杯子放下。
沙德良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纯白色的手帕,在桌子底下擦手指。
几个女人一出酒店的门就见一个女人带着一群人当街而过。她走在前面,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发在脑后盘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耳朵上缀着圆润的珍珠耳环。落后半步跟着一个穿长衫的老头和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后头是七八个穿黑衣短打的汉子。
一行人经过,路人稍微避开一些,红玫瑰等人就站在路边,等几人身影消失,红玫瑰问身边的人:“刚刚那是谁?”“她就是借钱给裴老大的银行经理,叫陆娇娇。”
红玫瑰盯着过去的人说:“这可一点儿都不娇。”
带着一班武行雇来的打手,陆娇娇登门要债。
按理说这事儿用不着她出马,但今天欠款的从前是个官,现在成了个潇洒的老赖。
赵家住的是一座老式大宅,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红漆大木门,黄铜环,非常气派。
陆娇娇点头,秘书去敲门,他说:“请问有人在吗?我们是银行的人。”
几秒之后,一个人应道:“来了!”
仆人开了一道门缝,先看到一个穿着体面西装的男人,这样的人每个月他家都会见个一两次,“我家主人不在家……”
秘书使劲儿一推,大门开了。
看门的小伙子:“你们不能进来!这是私闯民宅!”
秘书推了另一扇门,让到一旁,陆娇娇和七八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都显露出来,仆人见状让到一边。
陆娇娇一马当前,说道:“人不在欠账还在。”她抬起一只手,“帮我拿些东西,什么贵重拿什么。”
提着棍棒的打手们听令而行,门口四五个仆人看着这一出缩得像鹌鹑一样,其中一个机灵的已经往后院跑去报讯了。
赵老爷来的飞快,拄着拐杖,中气十足地指着陆娇娇,一脸痛心疾首:“你把我赵府当什么地方,这是土匪行径!”
陆娇娇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打手们一件件往外搬东西,赵老爷捶胸顿足哼哼,“人心不古山河日下,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抛头露面不敬尊长,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敢娶回家!”
陆娇娇的秘书说:“老先生说话客气点儿,巡捕房还有空房间。”
现如今她又是一个有下属的人了,陆娇娇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巧克力,拆开包装,站在院子里慢慢吃。
这种情况下,面无表情下巴朝天地抽烟应该更有气势,但吸烟有害健康。
她捉摸着,过一阵子可以提议一下无烟办公。
桌椅摆件一件一件的搬出来,当铺先生估价记账,东西搬了有两车,还摇头说不够。赵老爷拉着管家过去,一看当铺先生前头的纸,气的一口气儿没上来:“这两只牡丹花瓶是我花一百四十个大洋买的,到你这儿怎么成四十大洋了!”
当铺先生说:“这对瓶子只值四十大洋。”
赵老爷当然不信,肯定是这个女人发了话!
“你们欺人太甚!明目张胆地抢劫啊!”他质问陆娇娇。
秘书说:“我们是按照市场价估价,没有做手脚。”
赵老爷冲陆娇娇喊:“你怎么不说话!”
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塞口袋里,陆娇娇说:“你既然不信,要么再请一个当铺先生过来,要么真金白银地还钱。”她冲着人搬出来的东西抬抬下巴,“毕竟这一堆东西,您买的时候不容易,我们要卖出去也不容易。”
她站起来,对秘书说:“剩下的事儿你来办,明早去我办公室报告。”
从赵家离开,陆娇娇先饭店买两个菜,随后拦一辆黄包车回去。
来上海不久之后,她租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平常只有自己住。彩云去女校上学,封闭式,寄宿制,只有周六周日才回来。
家里通常不开火,此时人还烧柴或者煤,她都不喜欢。
不过通了电,装了电灯和电话,银行那边偶尔会打电话来。
下了车付钱,抬头一看家里窗帘拉着,但是灯还亮着。
陆娇娇看一眼表盘,她早上六点钟出门,现在是下午六点三十分,里头的灯可不是她早上开的。
她如常开门进去,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脱了外衣和鞋子。
和八仙桌边坐着的沙德良说:“我只买了自己那份饭。”
“我吃过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放下手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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