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星。
    云霄市。
    廖奇开着磁悬浮飞车载着秦玄光，匆匆忙忙往秦老太爷所在的医院赶去。
    秦家家产虽然被败的差不多了，老太爷秦明阳住的位置仍然是在三环，去的医院自然也是就近，如此一来，路上颇为拥堵。
    堵车时，廖奇还在一旁安慰：“玄光，你也不用太难过，老太爷今年四百八十一了吧？他没有怎么修炼，注射基因药剂的时间也比较晚，能有这等高龄，算是喜丧了。”
    “我知道……”
    秦玄光说着，但情绪仍然有些低落。
    他小的时候由于展现出了不俗的武道天赋，和老太爷一起，住了六年，关系挺不错。
    而且……
    老太爷除了他爷爷那一辈时多了两个女儿，不知为何，都只有一个男丁，某种层面上他算是一脉单传。
    在这种情况下老太爷对他自是疼爱有加。
    眼下得知了老太爷的死讯……
    他心中的难过自然不可避免。
    飞车很快到了云霄市人民医院。
    廖奇去找泊车位，秦玄光则匆匆忙忙赶到病房。
    到了病房，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随着基因药剂普及，人们的寿命得到增加，结婚生子的时间也大幅度延长，可即便如此，秦家这一脉仍然是五代同堂。
    尽管由于生子数量不多的缘故，再加上种种原因夭折，到场的人数不多，可这个本就不大的病房仍然被挤满。
    “玄光来了，老太爷生前最疼你，你上去看看老太爷吧。”
    秦征沉声道。
    秦玄光点了点头。
    他太爷爷早年沾上赌瘾，在家中很没地位，爷爷也因生意失败，寻了短见，目前他这一脉中做主的实际上就是秦玄光的父亲秦征，两位姑奶奶则由于外嫁了的缘故，一心也扑在自己的新家上，不能要求她们承担些什么。
    “玄……玄光……”
    病床上，秦明阳虚弱的开口：“本来……我对你……寄予厚望……”
    秦玄光低头，有些愧疚道：“让爷爷您失望了。”
    “你……”
    秦明阳看着他。
    而秦玄光……
    联想到自己修炼上被儿女情长耽误，错过了黄金时间，感情上同样沦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再加上长辈的寄予厚望，再换来失望……
    他脸上的表情更为愧疚。
    如果他能认真修炼的话，以他的天赋，再加上老太爷从小帮他打下的基础，现在的他哪怕考入至强学院、高塔学院怕也不在话下，这个时候至少能够让老太爷高兴一下，不至于在最后一刻仍然充满遗憾。
    “罢……罢了……时也……命也……”
    秦明阳闭上眼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我……我当初既然那样做了……唯一的坚持……就是再不去打扰他……你就安心……做个普通人吧……”
    秦玄光听得不明所以，倒是他太爷爷，似乎知道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
    “你们……回去吧。”
    秦明阳气息微弱道。
    房中几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你后悔吗？”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便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而听到这个声音，病床上虚弱的秦明阳眼瞳微微一张。
    秦玄光、秦征等人更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望了过去。
    他们初时如同迷雾，直到彻底来到病床前时才渐渐露出真容，而当秦玄光、秦征等人看清这道身影时，一个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秦……秦……秦会长！？”
    “轰隆隆！”
    五雷轰顶。
    秦玄光更是如同感觉到五雷轰顶，直接震得他大脑一阵晕眩。
    他们没有看错。
    羲禹分区执剑者、至强高塔塔主、玄黄星守护者、玄黄联合会会长、玄黄星域无上战神、三千剑道开辟者、无量魔神镇杀者秦林叶……
    居然……
    居然出现在了他们这个普普通通的病房！？
    秦玄光连续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当他再朝那一男一女看过去时却再度断定……
    这就是秦林叶。
    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一直以来帮他处理大小事宜，隐隐被当作会长夫人的林瑶瑶。
    “怎……怎么……”
    顿时，秦玄光，乃至于病房中的其他人，全部一阵口干舌燥，思维几乎停止了运转。
    秦明阳看着秦林叶到来，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一些精神，他苍老的面孔上带着一丝复杂：“你来了……”
    “我来了。”
    秦林叶看着病床上的秦明阳，那种虚弱……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其生命在迅速流逝，已近油尽灯枯。
    他沉默了片刻，重新道：“你后悔吗？”
    “后悔？”
    秦明阳偏过头，看着病床顶端的天花板：“我的字典中，可以有对错，但……不能有后悔……”
    秦林叶无言的看着他。
    一旁的林瑶瑶似乎看不过去，低声道：“阿叶，你既然把基因药剂带来了，就直接给伯父吧，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揭过的？”
    秦林叶没有说话，仍是看着秦明阳。
    而秦明阳则是直面秦林叶：“人的一生，有很多选择，有些选择是对的，有些选择是错的，但无论结果，路，是自己选的，就只能走下去，身为男人，就该要顶天立地，不管是冷眼、鄙夷，还是嘲笑，做了选择，就得向前走下去……”
    “可笑，你的顶天立地就是抛妻弃子？”
    “你又如何知道，是我最先抛弃她？”
    秦林叶一怔。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是是非非，没意义再争论谁对谁错，我……我承认的一点是，对你……我确实做错了……”
    秦明阳的精神状态维持了片刻，再度虚弱：“我……没有尽到一个……一个做父亲的义务……”
    “父亲！？”
    晴天霹雳！
    秦征、秦玄光等人听得秦明阳的话，刚刚恢复了一丝思绪的脑海中仿佛再度炸响晴天霹雳。
    再度将他们炸傻了。
    父亲！？
    老太爷……
    居然是秦林叶的父亲！？
    这么多年，他们居然丝毫不知情！？
    “阿叶，先将基因药剂拿出来吧。”
    林瑶瑶道。
    秦林叶没有动，仍是看着秦明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什么可说。”
    秦明阳缓缓而又倔强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不会低头，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要向上攀爬，必须要有所付出、有所牺牲，无论这些牺牲是对是错，我会承担所有后果。”
    说着，他偏过头：“所以，我是我，你是你，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义务，就没有资格以你的父亲自居去要求你做些什么，同时，我的后人，也没有任何资格去要求你帮着做些什么。”
    秦明阳的话，让秦征、秦玄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思绪陷入了沉默中。
    这件事……
    似乎很复杂。
    “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在这个时候，你能来看我一眼……虽然我知道……可能我连高兴的资格都没有……但……”
    “伯父……”
    林瑶瑶叫了一声。
    “瑶瑶，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照顾好他。”
    “伯父，你先服用基因药剂吧……”
    “不。”
    秦明阳睁开眼睛，态度很坚决：“我，我这一脉所有人，都没有资格享有他的任何东西。”
    “这是你的选择？”
    沉默了片刻的秦林叶终于开口。
    “是。”
    秦明阳道：“并且，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秦林叶看着秦明阳，好一会儿才道：“我答应你。”
    “阿叶！？”
    林瑶瑶顿时抬头。
    秦林叶没有说话。
    而秦征、秦玄光等人也是一阵骚动，想说什么，可看着秦林叶……
    却是诺诺的，不敢开口。
    “好……你没有欠我，我也没有欠你……”
    秦明阳说着，目光缓缓的转向了秦玄光。
    “爷爷……”
    秦玄光连忙上前。
    “对不起，孩子，我秦明阳，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不，爷爷，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作为亲人，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任何事。”
    秦玄光重重道。
    一旁的秦征，以及其他人，也跟着无言以对。
    他们已然从秦明阳以死明志的坚决态度中明白了什么。
    “好孩子。”
    秦明阳目光慈祥的回应着。
    紧接着，他才缓缓的将目光转向了秦林叶。
    秦林叶迎着他的目光，并未言语。
    一时间，秦明阳的眼神不禁有一丝失望，不过紧接着，却又充满着自嘲，苦涩。
    随着他心电图渐渐的平息，他虚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
    在他即将真正闭上眼睛时，秦林叶才缓缓道了一句：“秦玄光，我编写的种种功法原稿，少一个人整理，你可愿去。”
    秦征猛然睁大了眼睛。
    秦玄光亦是心中震动。
    “我……愿去。”
    秦玄光道。
    而秦明阳，亦是虚弱的动了动眼皮，模糊中再度看了秦林叶一眼，以一种近乎为不可查，却发自内心的语气道了一声：“谢谢。”
    秦林叶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秦明阳见了，苦涩中带着一丝释然。
    片刻……
    “滴！”
    心电监护仪上划过一道淡绿色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