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真的喝醉了。
秦救抚上杜予声的侧脸说:“杜予声,看看我。”
杜予声反手抱住他,眼泪从他的脖颈间一直滑到背上,声音颤抖:“回来了。”
秦救久久地呼出一口气:“回来了。”
秦救非常喜欢杜予声喝多了的样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他每次喝多了都会比平时迟钝一些,但配着他那张带有点攻击性的脸,往往透着一股慵懒的性感,还会突然看着你笑出来,然后一边挑眉一边扬起下巴,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
然后秦救每次都会笑他这模样像个流氓,杜予声迟钝归迟钝,嘴皮子却依旧利索:“你自个儿也不是只好鸟,装啥仙鹤啊。”
秦救满脑子都是杜予声那桀骜嚣张的表情和扎起来的短短一截马尾,以及背着吉他包的背影。
秦救猛地就流泪了,杜予声不舍得那截头发,他更舍不得。
他觉得再也不会有人连发丝的飘动都牵扯着自己的情绪了。
缠绵不已的云雨后就是一片死寂,秦救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杜予声抓破的胳膊,上面是清晰的指甲痕印,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的伤疤上,露出浅浅的血丝。
“秦救,七年了。”杜予声突然沙哑着嗓子开口。
他们相识了整整七年,经历了最好的四年,却谁也弥补不了剩下的三年。
“你当初为什么要走啊?”杜予声一把扣住秦救的脖子,“你他妈倒是说说为什么要走!回来了又为什么要招惹我!你这辈子就和我杠上了是吧?是不是?”
接着杜予声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是我他妈活该,是我先招你的,你妈的你当初不知道躲吗!要是躲了还有那么多事吗,大爷的……”
“所以不就他妈的和你杠上了吗,”秦救红着眼睛看着他,“奉陪到底了。”
今年,2019年。
现在为夏季。
不过这个故事要先从距今有七年之久的2012年夏天说起,不是多轰轰烈烈的故事,也不是什么神仙爱情,但也没有狗血的你死我活小三插足,仔细算来,没多大看头。
毕竟纸上一笔带过的句子,旁人皆是客,只有他们两个读起来,才体会到什么叫肝肠寸断。
第4章 旅行的意义(一)
七年前,2012年。
七年前,人们在一边电视里看着《中国好声音》,一边怀念着那一年的七年前大火的《超级女声》。
七年前,所有中国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叫做“钓鱼岛”。
七年前,《江南style》火遍全球。
七年前,第三十届运动会在伦敦举办。
七年前,佟丽娅和陈思成结婚,李小璐和贾乃亮的女儿甜馨出世。
七年前,抖音离上市还有四年,快手也不过是一个制作图片的手机应用,mikufans已经改名为bilibili。
七年前,秦救十八岁,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年是玛雅人预言的2012世界末日。
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开着玩笑。
而秦救是真切地觉得人生走到了尽头,世界迎来了末日。
“响响你给你爷爷服个软,”母亲推了他一把,“就别去那个学校了,好不好?”
母亲近乎轻柔的动作对秦救来说不痛不痒,他近乎漠然地收着书包,不搭理母亲的话。
“妈您劝他有用吗?”秦医在沙发上冷冷开口,两块镜片闪着泠冽的光,“他是自己不想当兵,志愿也填了,他不是自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吗?让他去啊!看他能撑多久!”
秦救皱了皱眉,都说长姐如母,他这个姐姐不比母亲管的宽,但是却说话方式却直白严厉得多,一针见血到他反感的地步,当然,对他也更管用,他的家教很严,八分来自爷爷,剩下两分就来自姐姐,母亲更像家里的调剂品,时刻都在舒缓家里沉闷的气氛。
至于他的父亲,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他幼升小那年被评为国家烈士,追记一等功,去时一个人,归时一面旗。
行李箱的拉链被干脆利落地拉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母亲像是瞬间没了话,堪堪地闭上嘴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子的山根,颓然地坐到桌边。
“我走了。”秦救依旧僵着张脸,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放松开怀地笑是什么时候了,以至于本是象征自由的时刻,自己还是露不出一个笑来。
秦医用修剪干净的指甲往门外一点:“滚吧。”
秦救一手拉起行李箱,人跟和轮子还没一起滚出几步,身后传来了低沉苍老的咳嗽声。
还是来了。
他心里绷着的弦终究是被这几声咳嗽咳断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母亲和秦医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纷纷向站在旋转楼梯上的老人微微恭敬地喊道:“爸。”“爷爷。”
秦忠毅是位退休多年的老空军,最辉煌的时候曾任空军司令,近二十年的飞行生涯里他在空中击落过八架敌机,一生战功赫赫,如今隐退江湖,培养了一位相当优秀的儿子,如今试图再培养一位相当优秀的孙子,可惜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孙子不是,秦救是位正统军三代,骨子里流着有些叛逆的血,但和军人搭不上边,都说富不过三代,在军这边估计也是一个道理,虽然秦救靠着爷爷和父亲的关系在军队里都溜达过,但是业余爱好就是摸摸琴听听音乐,什么救民治国,他都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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