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杨嘉是白衫修为。
难杀程度十倍于小白衫级的李超。
当初丰茹蕊杀李超就很不顺畅,甚至动用了c计划。
导致没能尽善尽美,地点选择冒险,还忽略了秋老虎天气炎热,导致尸体腐败过快提前暴露。
这次针对杨嘉,信息应该更详尽、准备应该更充分才是。
然而信息反倒极少。
特别简略。
但非常有条不紊。
感觉就像是文科学霸的作文试卷。
卷面整洁,字迹工整,一股自信轻松扑面而来。
远不像上面几人般杂乱无序、各种涂抹拼凑总结,犹如理科学渣的理综下半卷。
最后总结字数倒是不少,日记般娓娓道来。
不深刻,但够诛心:
今天终于明白了。
十七年来,每年生日都会在零点给我发祝福信息的人,原来是他。
杨嘉。
初二前后桌,当时满脸痘痘,肥胖怯懦。
十几年后再见,竟然相貌堂堂了。
藏的够深的,居然是个修行高手。
可笑,白衫高手又如何,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斩死他,比杀只鸡还容易。
舔狗是世界上最好养的狗。
不用戴项圈,不用丢骨头。
在这世上,一切舔狗都该死。
因为他们专门感动自己,毁灭别人。
终于确定无疑了,刚毕业实习时每天给我送鲜花的人一定就是他。
该死。
我一直以为是晗哥送的,天天在单位抱着花各种秀恩爱,结果半年后晗哥和公公婆婆第一次来单位探我,搞出了天大乌龙。
冷战三月,鸡飞狗跳,差点分手。
这道伤痕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痊愈。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也根本解释不清楚。
这也导致,后面宫外孕后我的身体实际情况,根本不敢让丈夫一家人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很多自以为了不得的大事,当时说出来其实是没事的。
它像癌细胞一样,越是隐瞒下去,越是疯狂扩散,到后来就会酿成天大恶果。
“天凉了,多穿点衣服。”
“夏天到了,脾胃不好,少吃凉的。”
“心情不好,突然想你了。”
“今天去卧佛寺烧香,给你请了平安符。”
“工作暂时不顺也没关系的,我会永远在远方为你祝福。”
每隔十天半月发一条这样的匿名信息来,你一定觉得很感动是吧?
但我想说的是:
杨嘉,我x你妈,我x你全家十八辈祖宗!
你可算把自己感动坏了。
但你知道对于一个被婆婆认定了单位里勾三搭四,工作闹出人命靠着公公提前退休才全身而退,长期失业在家,还迟迟怀不上孩子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炸弹,这是手雷啊!
你是丢痛快了,但我快疯了。
我换号码都没用,加入黑名单都没用,你比我换的还勤快。
对了,还有那隔三差五的明信片,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给我寄一张,分享心情,笔迹还变来变去的。
我分享你麻痹啊,你这是想折腾死我啊?
你知道经常做贼一样把手机调静音的滋味吗?
你知道每次洗澡都不得不带进去的压力吗?
你知道后来甚至都不敢随随便便充电,有多痛苦吗?
惊弓之鸟。
风声鹤唳。
说的就是我。
我的失眠,我的无措,我之后的行错踏差,固然有我自身的原因,但你至少要背一半的锅。
老天爷真是有眼。
我正愁最后这彩排找谁呢,你就出现了。
装作不经意的巧遇,然后机缘巧合让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背后的默默关心与付出……
你觉得我会从感动到冲动,然后裤腰带松动?
真是把我气笑了,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脑残言情小说看多了?
不喜欢一个人,呼吸都是聒噪的,喜欢一个人,放屁都是玫瑰味儿的。
最吊诡的是,你无论发型衣着,都与晗哥风格近似,戴上眼镜时,某一瞬间,竟与晗哥有那么几分相似。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杨嘉,十七号晚八点半,氢钠乐队的演出是吧?
行,有你的,我十三岁时随口说的一句,你个偷窥狂死变态记到现在,继续跟我玩这套是吧。
好。
很好。
斩了你,我身心完全舒畅,念头彻底通达,明日证道,机会更大。
杨嘉。
真的。
我x你妈!
……
刘尔看完,不由叹道:“这杨嘉,可恨,该死。”
余逸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现实生活中确实操蛋,但形成文字,一般女生看了不说感动,起码唏嘘吧?
他印象中,好几部经典爱情电影和小说男主都是这样的。
“老刘,这情况若是给你遇到……”
“无论他躲哪里,最多一个月,我一定揪出他,当面打出屎来。”
行,你牛。
余逸望向段落最后一部分,十七号晚八点半?
今天不就是十七号吗?
氢钠乐队……有些熟悉啊。
余逸面色一变,火速上楼,抓起之前发现的那张著名露天音乐节的海报。
演出乐队名单里,第二压轴的,果然有老牌摇滚乐队氢钠。
再一看时间,擦,快九点半了。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若是再挂掉一个白衫,翠平今年年终奖肯定是别想了。
“老刘,快,碧沙滩广场。”
……
碧沙滩广场。
一年一度的榴莲摇滚音乐节,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超过四万名来自各地的摇滚迷在这片人工河滩广场上扭动跳跃。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酒精、香水、汗臭与荷尔蒙的气息,一起形成了奔流不息的躁动与癫狂。
这种场面,丰茹蕊稍显不适。
这些年,她早已失去了听摇滚的心情。
氢钠那种二十年如一日,一直逼着自己长不大,专注抒写懵懂与叛逆的,更是不听至少有十年。
如果不是这里是最理想的下手之地,她根本就不愿意站在这里。
榴莲音乐节是摇滚迷的狂欢,却是安保人员清洁人员的噩梦。
打架滋事骚扰性侵都是标配。
每次狂欢过后,都会留下至少十吨垃圾,最少两千只套套。
杨嘉若死在这里,起码够相关部门忙活到下个月了。
而她之所以还没下手,是在等最后压轴的红魔鬼乐队。
红魔鬼今晚的第一首歌,也是他们的成名作《七杀碑》,就是晗哥的手机铃声。
她要在最熟悉最安心的声音中,斩杀杨嘉。
生活,还是需要些精致讲究和仪式感的。
但不同于以前,她今晚杀人,不存在尊重与爱,更多是憋屈与戾气。
既是对杨嘉的。
也是对这几年里晗哥的粗心大意关心不够的。
“老同学,不舒服吗?”
修心者就是修行者。
这么聒噪喧嚣的现场,杨嘉居然很轻松写意的,便把声音传到了丰茹蕊耳中。
丰茹蕊摇了摇头,昂起脑袋,面带纯真笑意,特意戴上的低马尾假发调皮晃动,一如少女时节。
一时让杨嘉心神震颤,恍惚失神。
丰茹蕊笑靥如花,主动挽住了杨嘉的胳膊。
心中冷笑:“当然不舒服。真想快点斩死你,好回去抱着晗哥睡觉。咦,右手中指居然练出了这么厚的拳茧,待会儿不大好砍啊。真是活着讨嫌,死了还讨嫌。”
杨嘉不知她心中所想,被挽住胳膊的那一瞬,猛的心跳加速。
尤其是貌似不经意的手手相碰,温香软玉,让他心尖儿被狠狠勾挠了一下,顿时晕陶陶的。
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被我感动了。
音乐、氛围和杨嘉都让丰茹蕊不舒服。
但她更大的不舒服,却是来自一个全神贯注看着河面的姑娘。
她为了撤离方便,拉着杨嘉站在最外围,稍微远离人群中央。
那位姑娘站的更远,方圆几米之内都没有人。
浑身上下透着股压抑不住的嫌弃、躁郁与疏离。
就仿佛她此时正站在全天下最大的垃圾场中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