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华庭轩一干大小奴婢,各个如丧考妣,一片哀嚎。
秦明杰怒道:“谁敢不从命?谁敢在此喧哗?”
底下人立刻噤若寒蝉。
“还不滚出去?”秦明杰厉声道。
华庭轩众人即刻滚了个干净。
罗氏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但仍不肯叫秦明杰起来。
秦明杰想了想,又道:“蓉儿对嫡母不敬,罚抄《孝经》十遍。”
秦蓉忙伏下身子道:“是女儿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唐突了母亲,女儿知错了,女儿愿抄《孝经》二十遍,自明日起,去母亲处晨昏定省,伺候起居,以赎罪过。”
葛倩容忙对罗氏笑道:“老太太,这世上有谁没说错过话呢?蓉姐儿年幼,又因妹妹啼哭,一时情急说错了一半句话。还请老太太和老爷,看在她年幼的份上,饶她这一遭。况且,不说蓉姐儿还要绣嫁妆,便是念在她都是要出阁的人了,还请老太太和老爷从轻发落才好。”
罗氏道:“女儿是老爷和太太的女儿,你们两口子自己看着办。”
葛倩容笑道:“要让媳妇说,就不要罚了吧?”
秦明杰道:“断不能轻饶她。既太太求情,那就罚蓉姐儿抄《孝经》五遍,以后每日去晨昏定省,不许偷懒。”
秦蓉仍旧伏首道:“女儿谢父亲母亲教诲。”
罗氏仍旧不叫儿孙起身,只是道:“至于英哥儿……”
秦明杰忙道:“老太太,英哥儿他并未冒犯太太。”
虽然他为了教儿子成才,也曾打罚过儿子,但他其实并不舍得让别人碰他的宝贝儿子。秦英的师父们也都很识趣,并未打骂过他。再说,儿子今日除了为苏氏求情惹了老太太不快,并未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言行。
罗氏叹道:“我几时说英哥儿冒犯太太了?英哥儿纵有不是,我方才也说过了,看在英大奶奶求情的份儿上,不罚他了。”
秦明杰顿时松了口气。
英大奶奶顿觉脸上倍儿有面子。
罗氏又对秦英道:“祖母方才骂你骂得有些重了。但你也该想想,你身为秦家长孙,被长辈寄予厚望,理当奋发图强,以求上进。日后你母亲再给你生了兄弟,还要你这个兄长来做表率。祖母教训小妾,你掺和什么?哪有爷们插手这种鸡毛蒜皮的内宅事务的道理?竟然还为了一个小妾,违逆祖母的意思。念在苏姨娘生养你一场,今日之事也就罢了。但你日后不许再犯浑,要将心思用在正道上。你父亲再有本事封妻荫子,你母亲也享受不到了。她若想被朝廷封诰命,只能靠儿孙了。你要为你母亲争气才好。”
此话一出,秦英一肚子的苦水倒都倒不出去。他只盼着葛倩容千万别给他生个弟弟才好。
杨雁回听得暗暗好笑。王氏、大葛氏都已故去,将来秦英纵然再有出息,朝廷要加封其母,也是封倩容小姨。怎么都轮不到苏慧男的!
对秦英而言,最惨的是,若葛倩容真的生下名正言顺的嫡子,原本他以为都是他的东西,至少要分出去一半。不仅如此,他日后挣下的家业再多,分家时,也要拱手让给小弟弟至少一半。
老太太故意恶心他,偏还说得这般语重心长,叫他无可反驳。
秦英只得俯首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儿都记下了。日后定然不负祖母期望。”
老太太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心满意足道:“行了,从大清早吵到现在,我也累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还未曾来得及招待贵客呢。”
秦明杰等人早已跪够了,巴不得起身。待一行人起来告辞后,一出屋门,却见苏慧男还在跪着。可众人硬是被老太太拿话逼得再不敢给她求情了。
唯有秦菁年纪小胆子大,回身朝老太太哭道:“祖母……”
罗氏打断她道:“行了,祖母知道你的意思。既是我的好孙女求情,我自会从轻发落。让苏氏再跪三个时辰,便自回栖凤轩去吧。”
再跪三个时辰,然后自回栖凤轩……
秦菁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求情。她心知定是自己方才得罪了老太太,老太太才故意拿苏姨娘撒气,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就是惹老太太不快的下场呀,杨雁回心道。
这一场,老太太大获全胜。苏姨娘的一干子女,连同秦明杰,全数上阵,又悉数败阵而去。往后只怕苏姨娘的嚣张气焰要下去好多,老太太的威望则更重了。
还有那个秦芳。敢这样力挺苏姨娘跟老太太叫板。老人家会放过她么?杨雁回很怀疑呀。
秦明杰等人悉数离去后,老太太又对儿媳和孙媳道:“我知道你们心中记挂夫婿,都去吧。”
葛倩容和英大奶奶闻言如蒙大赦,只觉得这老太太着实是个好婆婆,好祖母。她二人羞答答告辞后,便各自去看夫君如今的反应去了。
眼瞧着人都散尽了,林妈妈方捧了茶水过来笑道:“老太太,说了这许久的话,口渴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罗氏这才接过茶来,又道:“也给杨太太和杨姑娘看茶。”
闵氏这才开口道:“老太太,如今这样的情形,您都不叫我们走,可是有什么要紧话交待?”
☆、第72章 老爷发怒
华庭轩一众下人虽知道自己会被打发出去,但并不知道新的奴仆进来后,她们是会被发卖,还是被赶出内宅。因而,虽然人心惶惶,但也只能暂且待在华庭轩,再伺机向苏姨娘求情。虽然苏姨娘今日脸面尽失,但并未失宠,仍旧掌着管家之权。在阖府的小姐、少爷俱是苏姨娘所出的情况下,没人认为苏姨娘的地位可以动摇。毕竟前头又不是没有过太太。
待秦明杰进入华庭轩后,一干人等更是战战兢兢,唯恐惹了老爷不高兴。
秦明杰和葛倩容还是新婚夫妻,况且苏慧男此刻并不在栖凤轩,因而,他便很自然的来到了华庭轩。
葛倩容随后就到了,看到秦明杰,忙快步上前,微微蹙眉,抚着胸口道:“老爷,方才吓死妾身了。妾身娘家人口简单,何曾见过这等阵势。”
秦明杰微笑赞道:“我瞧你方才很镇定。”如此甚好,对外立得住,对他却又小鸟依人,惹人怜爱。秦明杰并不觉得自己对女人的要求很高,他觉得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太太。当然,除了性情好,样貌也要看得过去方好。
葛倩容娇声软语道:“既已嫁了老爷,总不好给老爷丢人,妾身也是强撑着。”
说话间,便和秦明杰一起进了华庭轩正屋。她又道:“老爷,不如到楼上来,妾身瞧老爷累了,让妾身服侍老爷宽衣歇息片刻。总不好在家中还要穿官服。”
此话正和了秦明杰的意,他便任由娇妻上前,亲昵的虚扶着他上楼去了。到了二楼后,葛倩容方笑道:“如今做了媳妇,反倒住了绣楼。这里是莞姐儿住过的地方,我心里喜欢得很。”
秦明杰想起秦莞,颇有些不舒服。
似乎一楼的耳房,便是秦莞自尽的地方……
想到这里,秦明杰更不舒坦了。再透过珠帘,影影绰绰看了一眼卧房中的金丝楠木垂花式拔步床,想起是秦莞睡过的,便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那床上除了喜字暗纹大红罗帐、绣百子千孙红缎锦被、五色彩绣大红荷塘鸳鸯枕是新的,其余都是秦莞的东西。就连那浮雕海棠花扣鎏金铜环拉手的黄花梨镜奁,都是秦莞用过的。
秦明杰在这里待得越久,越发觉得往常没注意过的东西,各个变得眼熟起来。哪怕秦莞生前,他只是来过一两次罢了。
葛倩容小心观察着秦明杰的反应。他似乎很厌恶别人提到秦莞。若她所料不差,秦莞的死必有内情。苏慧男将她住的地方安排在秦莞这里,也真是煞费苦心。她情知不对劲,却故意入了套。
洞房花烛夜,秦明杰本来好好的,待夫妻两个即将上床就寝时,他才发现绣床未换。面上迷离之色刹那间尽去,反而一阵惊惶。恰在此际,有人来报说苏姨娘心口忽然疼得厉害。
葛倩容便道:“如此还不去请大夫,老爷又不会瞧病。”
秦明杰却丢下一句:“我还是过去瞧瞧。”便仓皇而去,一夜未归。
新婚之夜,他竟让娇妻独守空闺。第二日,第三日,他自然也没有宿在此间。嫁来几日,葛倩容还是处子之身,也难怪苏慧男要得意忘形了!
葛倩容心知不能再让秦明杰继续想秦莞了,便伸出一双柔荑,将秦明杰按坐在交椅上,红唇几乎贴在他面上,眼波流转,吐气如兰,娇娇柔柔道:“老爷稍坐片刻,先喝口热茶润润喉,妾身再服侍老爷换衣裳。”
秦明杰只觉一阵温温的香甜气息幽幽扑面,顿时心旌摇动,将一切外念抛了去。
偏葛倩容却又直起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高声叫道:“云香,提一壶热水进来。”
秦明杰一阵失落。
外间立刻有个小丫鬟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提了一壶热水进来。
葛倩容指指多宝阁上一个青花瓷茶罐,道:“这是苏姨娘送来的上等白茶,你即刻泡一壶热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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