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错了,大姑姑、二姑姑不知道,祖父心里,定了要将两个姑姑生下的表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地许给大哥、二哥。”
凌雅峥噗嗤一声笑了,轻轻地在莫三肩膀上一拍,“你大哥、二哥怕是早恼了你姑姑吧?”
“那可不,若不是姑姑们阻挠,两个哥哥的儿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莫三速地向下一瞥,将凌雅峥拍他时撞到他胸口的柔软看了一眼,就很是君子地移开眼。
“你姑姑的儿女不是都没了吗?”凌雅峥又问,身子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莫三怅然所失地撒开手,请凌雅峥在躺椅上坐下,因这山洞洞口处被竹栅栏围住,煞是隐秘,就也显得煞是旖旎,虽说摆了一架子书,但瞧着就不免叫人琢磨着这山洞里必有不少风流韵事。越是向那一面想,莫三越是尴尬,离着凌雅峥就也远了一些,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眼睛也不向凌雅峥看,“谁知道,祖父还留了一手,两个姑父好端端的呢。”
“人没事就好。打完了仗,你想做点什么?”凌雅峥问。
莫三一呆,只觉既然上了沙场,总会流点血,与其叫她留在雁州胡思乱想,倒不如胡诌了叫她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也不至于太担惊受怕,就低声道:“我琢磨着,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且立点汗马功劳,再假装受上那么一点子伤,等打完仗了,就仗着功劳得了赏赐、仗着伤病养在家中,一辈子衣食无忧,又不用再费心跟旁人勾心斗角,优哉游哉的,岂不好?”
凌雅峥点了点头,“就是你那假意时,千万要小心一些,不要当真受了伤。”
“放心,以后做不做官倒是二话,要紧的是,银子一定要弄到手。”
凌雅峥连连点头,忽地听见外头柳本贤喊“祖父,进不得”,就抬起头来。
莫三也向栅栏望去。
比之莫三、凌雅峥,进来的柳承恩更是诧异,本当他们少男少女在这山洞里偷会,定会*生出点什么事来,尤其是这二人本有婚约又莫名其妙地错过婚期,更该不管不顾地做点糊涂事。谁知进来时,见莫三跟凌雅峥规矩得不能再规矩,望着莫三,不由地喃喃出“怂货”二字。
莫三脸上蓦地红了。
凌雅峥低着头闷笑,只觉莫三有贼心没贼胆,倘若是在水亭子那,还敢动动手脚,到了这隐秘的山洞里,就连眼睛也不敢乱放了。
“外祖父。”莫三急着要为自己辩解。
“谁是你祖父?”柳承恩冷笑一声,“正好,前头你祖父跟着马家、凌家、白家人都来了,你随着我说话去。”
“外祖父……”
“哼,看你做这打扮,俗话说,娶为妻,奔为妾——”
“祖父,这可是你嫡亲的外孙女!”就连柳本贤都看不惯了。
“退亲,还是纳妾,你自己选。”柳承恩神色不动地说。
凌雅峥大吃一惊,莫三更是瞠目结舌,先前以为柳承恩“网开一面”,如今看来,他是“请君入瓮”,忙道:“外祖父,虽是三儿不守规矩理亏在先,但……”
“退亲,还是纳妾?”柳承恩又逼问了一句。
莫三回头望了凌雅峥一眼,只得说道:“退亲。”
“那就好,如今,就退了吧。”柳承恩说。
“外祖父,吓唬吓唬三儿就够了,怎地当真了呢?”凌雅峥笑道。
柳承恩冷笑道:“不退亲,你怎么跟本贤成婚?”
柳本贤忙跪在地上,哀求道:“祖父,峥妹妹虽好,但早已与三儿两情相悦,祖父何必棒打鸳鸯呢?”
“……本贤表哥起来吧,外祖父心里自有分寸。”莫三瞅着柳承恩说。
柳承恩摸着下颌上恍若猪鬃般的络腮胡须,踢开柳本贤,提着莫三后领,就向前去。
“表妹快些求求外祖父。”柳本贤着急地说。
凌雅峥笑道:“表哥稍安勿躁,一切由着外祖父做主就是。”
柳本贤惊诧了一下,眼皮子不住地乱跳。
凌雅峥疑惑道:“表哥怎么了?”
“……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心胸狭窄、惯会挟私报复人的,还当你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叫外祖父放过三儿呢。”柳本贤言辞闪烁地道。
凌雅峥不以为然地笑道:“没照着表哥想的去做,叫表哥失望了?”
“谁耐烦多理会这些事!”柳本贤一跺脚,就去了。
那边柳承恩揪着莫三,到了自家厅堂上,就将莫三往莫思贤怀中一丢,冷笑说:“这三儿偷偷溜进我们柳家,亏得我们家人机警,他才一入门,就瞧见他了。”
莫思贤觑见莫三做了小厮打扮,眼皮子登时乱跳起来。
“这下子,总有正经的理由退亲了吧?”柳承恩抱着手臂,乖戾地望着莫思贤、凌咏年。
凌咏年赔笑道:“柳大兄弟,尤胜已经落到个神憎鬼厌的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报应一场。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这再给柳大兄弟赔不是。”说罢,又一揖到底,见柳承恩扭过脸去,干脆地敛衽跪下。
“老侯爷。”马塞鸿忙去搀扶凌咏年。
凌尤成虽看不得父亲下跪,但奈何自家理亏,只得随着跪下。
凌尤坚也忙随着跪下。
柳承恩冷笑说:“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我女儿不明不白死在凌家;二,凌家眼睁睁地瞧着一个外室女养在我女儿名下;三,凌家冷眼瞧着我们柳家将个外室女捧做明珠反倒处处埋怨嫡亲的外孙女;四,凌家险些叫我们柳家将那外室女娶做孙媳妇!柳家的脸面全丢光了!”
“事已至此,老将军不如向前看。”马塞鸿劝道。
柳承恩冷笑道:“倘若只凌家知道就罢了,奈何,马家、莫家、秦家、白家,竟是没一家不知道的!一群人巴巴地瞅着柳家有眼无珠闹笑话,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莫思贤连连说是,又忍不住说:“实不相瞒,我们家,也就只有三儿约莫知道,我们其他人,都不知情。”
淡妆素裹的秦夫人,也苦口婆心地劝道:“正是怕见到眼前的场面,不得已,国公爷生前才叫我们隐瞒住。”
白树严赶紧地说:“是那谢家人寻上我们家,我们家才知情的,因是外头来的,也不好越俎代庖,先跟老将军说。”
马塞鸿道:“因瞧见谢莞颜已死,凌三老爷又得了报应,再三权衡,才不敢跟老将军说。凌侯爷那,知情后,也是竭尽所能地弥补韶吾兄妹两个。”
柳承恩胸口起起伏伏,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又要拿着我们柳家不识大体来说话了。既然我说话是不识大体,那诸位就告诉我,这等血海深仇,该怎样了结?”眼睛向众人一睃,心道人人都欠他的,人人都要还上一笔。
☆、第68章 家贼难防
趁火打劫,得寸进尺……
饶是理亏,凌咏年也不由地想起这类字眼来,嘴角一再地扯动,最后满脸惭愧地说:“如眉死者已矣,老朽只能多多善待她留下的一子一女……尤坚、尤成,不然,这致远侯府,就给了韶吾?”
凌尤成恨不得吐出一口鲜血来,心里气得了不得,只觉凌尤胜惹下的祸,最后还要他们这不相干的吃亏去补偿,且补偿,又补偿到了凌尤胜儿子头上!
凌尤坚本就觉得致远侯府轮不到他荫袭——况且,跟随马塞鸿打江山,多费些力气,也能给自己挣下个公爵来。于是不声不吭无所谓,甚至,隐隐觉得一个黄毛小子骑在凌尤成头上,对他未必不是好事。
柳承恩冷笑道:“韶吾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将致远侯府给他,就好似给个小儿一锭金子,到底是好心还是恶意,谁知道呢?”
爵位不要?凌咏年绞尽脑汁,终于试探着说:“不提侯府,早晚三房都要分家,若拿着其他两房的补贴给韶吾,实在愧对他大伯、二伯。”
凌尤坚、凌尤成连连点头称是。
“待分家后,韶吾夫妇随着我们过,我跟老婆子的体己,自然留给韶吾、佩文——至于尤胜那糊涂东西,”凌咏年一眨眼睛,狠心道:“自然是一直关在雁州府院子里,不叫他拖累韶吾、佩文。”
柳承恩这才勉强地点头,一双眼睛又转向莫思贤。
莫思贤眼皮子一跳,心道关他什么事?见莫三悄悄地扯他袖子,就堆笑道:“我们家,也只能善待峥儿了。”
“等你两个外孙女进门,还怎么善待?妯娌间,磨牙拌嘴的,你们人多,峥儿哪里斗得过你们?”
莫思贤赶紧地说:“柳兄放心,莫家不是帮理不帮亲的人。”见柳承恩满脸不信,硬着头皮说:“将来峥儿进门,若有人欺负了她,今日在场的诸位见了听说了,自会替峥儿主持公道。”见柳承恩点头了,长吁一口气,心道原来柳承恩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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