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佐领和梁大夫打起来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听了这个消息,莫说是与梁大夫熟悉的秦楚青了,就是统共和梁大夫见过没几面的陈妈妈,亦是觉得匪夷所思。
——那么好性子识时务的一个人,会和个武将起争执?!
但凡不傻的人,都只宁愿和文人动手,也断不会找个武将寻晦气啊!
秦楚青觉得这事儿颇为蹊跷,先是派了人去将梁大夫赶紧安顿好,又遣了人去那酒楼里细细询问。谁知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周地那边已经将消息打探出来了。
却原来并非两个人同时因了一件事情争吵起来,而是韩佐领看不惯梁大夫,上前就去挑衅。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听闻这般,因着担忧夏妈妈那边,平日里极懂规矩的陈妈妈也沉不住气了,赶紧问道:“可是梁大夫不懂武将的忌讳,做了甚么不该做的事情?”
“没有。”周地仔细想了一会儿,亦是好奇,“好似是因为梁大夫戴着的帽子出了问题。具体为何,我也不甚清楚。”
“帽子?”说到这个,陈妈妈也转不过弯儿来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逾越了,忙闭口不言,规矩地站到秦楚青身侧。
梁大夫是秦楚青请来京城的。如今人出了岔子,秦楚青断然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他是请来准备为霍玉殊看诊的。若是霍玉殊那边安排好了而梁大夫不能过去,霍玉殊倒是不至于会怪罪敬王府或者梁大夫,但是那韩佐领,便说不准了。
真的到了那一步,到时还指不定会出甚么状况。为今之计,还是将事情赶紧化解,将其中的子丑寅卯辨个分明才是。
陈妈妈不赞同秦楚青这样贸贸然过去。在她眼里,自家太太的身子是头等大事。如今梁大夫虽然出了岔子,但也用不着让堂堂王妃亲自去探望,她带着秦楚青身边两三个大丫鬟过去问候下便可。
但秦楚青思量了下,决定还是亲自走这一趟。左右都是在王府之中,不过行一些路罢了,有何为难的?
她既是下了决心,陈妈妈便也不再多劝。转而吩咐了丫鬟们去做事,力求秦楚青过去的时候一路都十分稳妥。又让人抬了轿子过来,让秦楚青从院门口一直坐到梁大夫的屋门口。
在这种事情上,秦楚青便也没甚异议,随着陈妈妈安排便可。
待到丫鬟来禀,说是梁大夫已经大致处理过伤势回了府。秦楚青恰好也已收拾停当,就出了门去,准备去那边探望一番。
谁知刚迈步出屋,旁边一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因为又急又慌,脚步不稳。到了秦楚青面前的时候,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烟罗就在旁边,忙伸手拉了一把,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子。
“夏妈妈这是怎么了?”烟罗边好生扶着她往前走,边担忧问道:“可是有甚么急事不成?慢慢说。”
夏妈妈顾不上谢她,轻轻挣脱了她的搀扶,几步走到秦楚青的跟前,死死揪着手里的帕子,一脸的担忧,“王妃,王爷是不是会处置韩佐领?是不是?”
她这问话让秦楚青有些难以回答。
照着秦楚青对霍容与的了解,这答案必然是肯定的。因为霍容与治军甚严,头一点,便是不可扰民。一个武将胆敢私下动用武力肆意欺压百姓,这可是个极大的罪过。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京城,但凡他碰到了,绝不会轻饶。
虽然答案已然确定,可是对着这样心神不定的夏妈妈,秦楚青也有些不太好说。夏妈妈人虽温和善良,却爱钻牛角尖。若是听了答案后情绪波动太大,也不知会出甚么岔子。这些日子本就身子不好了,再忧虑忧愁,少不得会更加严重。
于是秦楚青笑道:“等王爷回来再说罢。如今还未有定论,我也不知晓。”
听了她这话,夏妈妈面色稍微和缓了点。
秦楚青就让烟罗扶了夏妈妈回屋歇着。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霍容与已经大跨着步子进了院子。
一眼瞧见秦楚青衣衫整齐的模样,他眉心紧拧,紧走几步上前握了她的手,“外面天寒。怎地不在屋里待着?”
“听闻梁大夫受了些伤,我想去探望一下。”
霍容与低低笑了声,“无妨。先前我恰好在府门外遇到,一路将他送去屋里。旁的都无碍,只颧骨和鼻骨处受了伤。”说着,又不赞同地拉着秦楚青往屋里走,“这等小事,只管等我来了让我去做便可,你无需亲自过去。”
秦楚青知晓他十分紧张她,以前如此,现在她有了身孕,更是如此。左右知晓梁大夫无大碍,且霍容与已经亲自问过他伤势了,秦楚青便也不和霍容与过多争论,暂时搁下了去探望的念头,由着他将她拉进了屋里。
待到周围无人后,秦楚青方才问起那两人争执起来的具体缘由。
说起这个,霍容与眉目间的郁色更重,“据说是因了梁大夫戴着的帽子。听韩佐领说,那是出自夏妈妈之手。”
“帽子?夏妈妈?”
说起这个,秦楚青倒是有些印象了。
梁大夫来了后,未曾随身带着太过厚实的衣物。秦楚青就让人去给他置办。当时夏妈妈说了一句,她那儿有做好了的一顶帽子,全新的,还未曾有人戴过,可以赠与梁大夫。秦楚青这便允了。
哪知道韩佐领居然和梁大夫去了同一家酒楼,而且,还认出了夏妈妈的手艺?看到夏妈妈做的东西在旁的人身上,气不过,便上前理论。于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秦楚青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儿,当真是一时半会儿的掰扯不清了。不过,梁大夫那么大的年纪了,韩佐领犯得着和他因了帽子置气?
还是太过冲动。
韩佐领先前动手的时候就没避着人,后来被责罚时,自然也未曾私底下进行。故而没多久,他被杖责了的消息就被旁人给传了出去。
而且,因为之前他经常到王府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直接来,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是夏妈妈,因此他们两人的事情也为府内仆从津津乐道。说起今日之事时,自然而然地带了出来。
霍玉鸣听了这些,却按捺不住了。
他本就觉得,霍容与必然不会因了他和凌嫣儿情投意合便随意答应那门亲事。毕竟先前凌太太刻意巴结权贵之人的事情,霍容与也尽皆知晓。且,当年苏国公府也是凌太太‘看上’的人家之一。因此,他才迟迟不敢和霍容与表明自己对凌嫣儿的一番心意。
如今看到韩佐领因情而嫉妒吃醋从而出手伤人,霍玉鸣蓦地就想到了自己——那种求而不得的急切心情,那种思念佳人的焦急心理,他和韩佐领,岂不是一模一样的?
偏偏兄长不识情之一字。看到军中有人犯了错,便使了在军中时候的铁血手段,竟然要以军法来处置人!也不想想,那人到底为何这般冲动行事的!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不出面,那到了他提起和凌嫣儿的事情时……兄长岂不是要棒打鸳鸯?!
霍玉鸣这些日子为了自己的亲事已经急得脸上起了疙瘩嘴里起了泡。如今左一思量右一思量下,哪还坐得住?当即狂奔而出,到了秦楚青他们这边。
霍容与初初到家,本想和秦楚青多说会儿韩佐领他们的事情。谁知刚将佳人搂在怀中,外头就响起了烟月怯怯的通禀声:“太太,二爷在外面求见。”
秦楚青一听烟月的语调,就知她紧张得厉害。笑得嗔了霍容与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看你把人吓得。明明霍玉鸣是来寻你的,丫鬟也只敢和我说。
霍容与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笑了,探指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让他进来罢。”说着,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之人。
虽说心中各自有着担忧和疑虑,但因着这片刻的温馨时分,两个人的脸上尤带着笑意。
结果这个场景更加刺激到了霍玉鸣。
他三两步冲了进来,大声质问霍容与:“哥,那韩佐领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被杖责了?”
看他语气不善脸色不佳,霍容与蹙眉,扶了秦楚青在旁好好坐下,低声斥道:“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就是在好好说啊!”霍玉鸣急切说道:“这两人明明心中都有对方,不过是一时太过激动做错了事罢了,何罪之有?道歉也罢,赔礼也罢,竟然都不能抵消一时的过错、非要军法处置么?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霍容与脸色登时一变。
秦楚青赶紧伸手去拉他,可动作慢了一瞬,他的衣袖就这么擦过她的指尖而去。
霍容与立在霍玉鸣的跟前,面如寒霜,冷冽至极。一个字、一个字地极其清晰地问道:“你是说,单单为了一个‘情’字,便能冲动下随意打人?”
他说一句便前行一步。
霍玉鸣被他这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里一颤,不由就想后退。但思及自己前来的初衷,他便硬生生止了步子,眼看着兄长已然离近了,就抬头硬挺着怒视回去。
秦楚青心里一惊,暗道坏了。
先前夏妈妈身为伺候霍容与的仆从,都能猜到霍容与会用军法处置韩佐领。如今霍玉鸣却觉得霍容与这般处理不妥当,还这样冒冒失失就来质疑……
眼瞧着霍玉鸣这样子像是要坏事,秦楚青赶紧上前劝阻,“你别急,万事有的商量。你——”
霍容与抬手制止了她。想了想,又扶了她回去坐下。这才旋过身,微微垂了眼帘望向霍玉鸣,“在你看来,军中将士与百姓起了争执,便可随意动武、殴打他人?若是赔礼道歉,竟是能将先前的过错一笔勾销?”
他极淡地轻哼道:“原来,你在外野游多年后,竟是完全忘了军中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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